早上六點半，鬧鍾響起。就是沒鬧鍾曾明也會醒來，因為趙春苗每天這時候一定是裸睡在他身上。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每晚的睡姿往往是從對他的輕擁與愛撫開始，到最後演變成睡在自己身上。是習慣還是規律？這並不重要。

  “我的娃，你醒了？”趙春苗睜開惺忪的睡眼展露出屬於自己最美的笑容，再伸手撫摸了他的臉。

  “無論歲月如何久遠，

  你依然讓我著迷。

  黎明告訴我，

  我的心，

  每天是為你而跳動。”

  “我的天，你什麽時候成詩人了？我不得不承認，寫得很美。真的！”曾明親撫她的臉蛋，回贈一個吻便起身下床。

  “喂！今天是星期天，你和子吟晨練後吃完早餐就休息一會。店裏的事你不要操心，早點去哥家陪娟娟。我還是不放心她！噢，記得多帶些水果和零食，切不能讓她亂喝飲料，醫生是一再交代的。那邊有榨汁機，你換著給她榨些橙汁和蘋果汁吧！趁今天天氣好，你和哥想辦法借條船帶他們一起去太平湖玩玩，讓娟娟多開心。”

  自從邵麗君出現病情，趙春苗確實學會了嘮叨。但有一點，她絕沒有廢話。《廊橋遺夢》就在她枕邊，想必她已看完。見曾明盯著自己的上半身，她一下就將被子拉上掩蓋住，嬌羞地看著他。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樣。”曾明笑道。

  “你不懂！女人要保持神秘才能提升本質的美，這是生活藝術。”她嘟起嘴看著他，樣貌可愛極了。

  “是嗎？”曾明本想忍住笑，但還是哈哈大笑的去了衛生間洗漱。你就好好的去藝術吧！他想著，也美著。這個女人總是給自己帶來新鮮的快感和快樂，她像是清晰地明白他的所需與所求。他不得不承認，她非常懂得生活創意，至少比他強很多。

  熊子吟的晨練以做操為主，曾明是跑步一千米左右，再一起漫步回家。他的編書工作已全部完成，馮學文也是如此，兩人目前正交換相互審稿。熊子吟說他對初中的物理和化學有了一些生疏，必定他高中時期是文科生，初中的物理和化學丟棄得太久了，但還能應付得了。程曉曼在他編書過程中提出了很多建議，還介紹了自己以前學習方麵的經驗之談。她現在對他可謂是關懷備至，使他幸福得難以言述。說到這裏，他仿佛又回到過去那種年少的靦腆與羞澀中，曾明特喜歡子吟這個樣子。這是一個無法變壞的男人，哪怕是墜入到糞坑裏，他也會永恒地保持自己的本質。

  三姐和熊叔已早早的到來，並把早餐做好，熊叔做的荷包蛋和煎包總是大家的最愛。三姐像母親一樣，慈愛地重複叮囑熊子吟要多注意身體，要定時活動與鍛煉，別老是待在房間工作。曾明想到了外甥肖宏偉，他現在還好嗎？今年春節會不會回家？

  “你和小偉有沒有通電話？他今年回家嗎？”他問姐姐。

  “別提他了，我們母子倆通電話像例行公事，心的距離越來越遠。就算是我和他爸沒有離婚，我想他也會如此。唉！含辛茹苦將他養大，培養他上了大學，可他卻像鳥兒一樣越飛越遠，遠得我已經看不見他，遠得不再是我的兒子。隨他吧！我認命了。”姐姐擦淚回答。“噢，對了，去年他爸爸和後媽旅遊時去珠海找過他，結果被他冷冷的罵回了家。不管怎樣，他必定是父親呀！想念和關心兒子有錯嗎？變了，一切都變了。”

  見姐姐情緒陡然低落，曾明拿起她桌上的電話翻閱起來，記下外甥的電話後他打算這幾天找他一次。換了話題，姐姐明顯好了許多，成成和姍姍也起了床手牽手的走來，劉嫂和湯姐緊隨其後看護。他倆總是分不開，這也成了大家頭痛的問題，除了程曉曼喜歡。

  “曾明，你趕快安排把樓梯間鋪上地毯，成成和姍姍已經摔過幾次了，別到時出了大問題後悔就晚了。這兩個小家夥是越來越好動，爬和跑起來速度又快又靈活，有時我們幾個人都抓不著他倆。就鋪綠色地毯好，外麵的台階也要鋪上。”姐姐提醒弟弟。熊子吟聽後接過話，說他上午就安排。

  曾明開車來到龍富糧家時已過了上午九點，孔思雨和薑伶俐今天穿著運動款藍色羽絨衣、彈力牛仔褲、帆布鞋、背著雙肩軍色帆布包、頭戴阿迪達斯帽子，充滿了青春活力。屋前屋內都很安靜，忙著曬被子的龍媽媽告訴他們兒子兒媳和孫兒在菜地裏忙，成坤他們都到養雞棚撿雞蛋去了。姐妹倆聽完就一起歡鬧的跑向大堤，曾明獨自向菜地走去。

  在池塘邊，他很滿意水中的群魚動靜；路過豬舍，裏麵僅剩下一頭大肥豬，看來就這幾天就會被宰殺。臘月以來，四兄弟那邊、胡秀雲那裏和家中總共醃製了過百斤的香腸和臘肉，皆是因為龍富糧家重新養豬的結果。龍富糧夫婦在澆潑豬糞肥，龍呈喜開著耕整機整理清空的菜地。

  “喲！哥您來了！”龍富糧放下手中活過來。勤勞的妻子對曾明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兒子很簡單，揮了揮手繼續忙碌。

  “呈祥帶他們去了養雞棚。哎呦！娟娟可喜歡這裏了，就她最歡。我媽可疼她了！嘿嘿！”龍富糧隨口說。

  “你能不能找到一條船？今天太陽這麽好，我想下午帶他們劃船去太平湖。”曾明說。

  “這好辦！前麵老周家裏有船，才上完桐油，就擱在院裏。我這就去找他，給他兩盒煙就行！”

  “兩盒煙？你還是給一條吧！都什麽年代了。走，回我車裏拿一條芙蓉王，你現在就去落實好。這也是為了讓娟娟開心！”曾明轉身就走。

  龍富糧拿著煙離開不久，一群人提著兩大藍雞蛋老遠就聽到嘻嘻哈哈的回來。“爸爸，親愛的爸爸，我在這呢！”邵麗娟揮手對他呼喚。發現她手中拿著飲料瓶，曾明立刻緊張起來快步跑向她。

  “爸爸，我今天撿了好多個雞蛋，可好玩了。”女兒在爸爸懷裏歡樂地說，臉上滿滿的陽光，燦爛得迷人。手中的奶茶瓶在揮舞，但很快被爸爸繳掉。還好，隻是喝了幾口。

  “你們忘了她不能喝飲料嗎？”他看向兒子和女兒。一時的興奮，他們一個個都忘了，全喝著孔思雨她倆帶來的奶茶。

  “成坤，去給她拿盒純牛奶來。”曾明責怪地對兒子說了一句。孔思雨兩姐妹驚慌又愧疚的低下了頭，沒想到今天一片好意卻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爸爸，中午我要吃您做的豆瓣草魚。”已被爸爸公主抱的女兒嬌嬌說。曾明馬上答應，抱著她繼續回走。

  “還有大蒜炒臘肉、香蔥雞蛋、排骨燉蘿卜。”女兒更嬌了，雙手勾住爸爸的脖子。

  “行！爸爸都答應。隻是不許吃壇子菜好不好？”曾明心疼的看著她。

  “可我想吃辣蘿卜，就一點點行不？”女兒的話讓曾明為難，該怎麽辦呢？他想起以前馮蘭也是這樣，最後是自己學會了醃製糖醋蘿卜絲才圓滿解決。對，今天就加兩個涼拌菜，糖醋蘿卜絲和海帶絲。

  午餐做好，龍富糧也回來了，滿臉憨厚的笑。知道哥哥晚上不能在這吃飯，龍富糧要求和哥哥喝上一杯。邵麗娟堅持要坐在爸爸腿上吃，琴琴和萌萌左右坐下。現在可不是搶爸爸了，而是為了更好的照顧她。中午吃菜很反向，曾明做的紅薯肉片湯首先被搶完；涼拌海帶絲和糖醋蘿卜絲也很快成了光盤。邵麗娟的胃口非常好，吃完一碗飯還喝了半碗魚湯。

  龍富糧告訴曾明船已停放在河邊，是老周一家人幫忙抬去的，並說好歸還時隻需停靠在岸邊就行。那天，由曾明和曾成坤劃船帶上孔思雨姐妹倆和三個女兒玩了整整一個下午。上岸時，太陽都西落到地平線上了。回到家曾明就給邵麗娟榨了一杯橙汁，交代曾成坤晚上時再榨一杯蘋果汁。見爸爸要離開，邵麗娟眼淚汪汪的喝著橙汁。她這個樣子曾明哪能放得下心？不如就一起回家吧！明天做完常規治療他們再來。

  也許是病情緣故，邵麗娟確實越來越嬌氣，特愛要爸爸背背和抱抱，或就坐在他身上。散步要麽牽著曾明和曾成坤，要麽就挽著爸爸媽媽。她越是這樣，大家就越難過，仿佛她是在提前做一種告別。還好，今晚她很開心。在健身房玩鬧一陣，便回坐到曾明和趙春苗中間看了一會電視，又和成成、姍姍在沙發和地毯上玩了一會。可能她真的累了，和曾成坤一起上樓回了房間休息，孔思雨和薑伶俐緊隨他倆去了隔壁房間。

  夜，萬籟俱寂、明月高照、寒星點點，似乎不怎麽冷。曾明前靠著陽台欄杆靜靜的有點愜意地點燃香煙，隨著一團煙霧散盡消失在夜空，他真希望人間所有的不如意事也能如此。麗娟現在像好了一些，已懷孕近四個月的她暫時還沒有不適表現，流鼻血和發燒症狀也少了很多，僅有些乏力犯困的現象。如果能順利到分娩那天，孩子的臍帶血會給她帶來多大希望呢？

  趙春苗再次從後麵環抱他，努力睜大雙眼，似乎想要他徹底改變對自己的印象。她眼裏有月亮和星星閃爍，純淨如山間流水一般，牽引出無限的柔情。“快啊！我們倆終於結婚了。嘻嘻！”

  “錯啦！是結婚兩年多了。”曾明糾正。

  “以前不算，是屬於我心裏戀愛過程。今天才是我的新婚之夜！你知道今晚的月和星為什麽這麽明亮嗎？那是馮蘭遠在天國的祝福，隻有我才感覺得到。”她閉眼靠在曾明的肩上自我陶醉。

  “是不是小說和詩看多了？怎麽感覺你像中毒了呢？有點像三毛描寫她和荷西的情感那樣，瘋瘋癲癲的。”

  “不好嗎？”她伸長脖子踮著腳親了他一下問，再看向天空的星月。

  “我任那顆最明亮的星停留在原處，

  沒人能摘下它，

  也沒人會把它吸引。

  因為答案很明了，

  它，隻屬於我。”

  “你寫的？”曾明驚問。

  “嗯，因為你而寫，你就是我的那顆星。”她板正他的身體，正麵緊抱住他親吻。

  “我怎麽覺得有點泰戈爾的風格？”他說。

  “不知道，反正我就這樣寫出來了。親愛的，你能幫我拿來鑽戒再給我帶上嗎？我是你今晚的新娘嘢。”她期待的看著他，如同期待一個嶄新的幸福出現。

  “我的新娘，非常願意效勞！請您稍等片刻，我馬上去火星取回那枚最美的鑽戒。”曾明有模有樣的離開，兩人像是在排練一場愛情劇。房門聲輕微響起，不久再次響起。客廳的牆燈全部打開，昏暗柔和的燈光盡顯出一種美妙的浪漫，如詩如歌。他怎麽了？好像還上了樓？她等待著。

  “我的新娘，你願意接受我的玫瑰嗎？”他魔術般的拿著幾支紅月季出現在她麵前。天啦！明早熊叔來發現他培植的花少了不罵才怪，那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呀！但她沒有責備，反而配合他真把它們當成了玫瑰。

  “雖然是偷來的，但我還是願意接受。”她趣看著曾明單膝跪下，雙手將月季呈上。她忍住笑接過，再驕傲地伸出左手。曾明認真的給她戴上戒指，再像紳士般的親吻了手背。

  “我美麗的妻子，請問下一步該怎麽辦？”他依然跪著傻問，到底是沒有劇本。

  “下一步該回你們房間去睡覺。深更半夜的，這是抽什麽風呀？”媽呢！宋姨什麽時候站在了身後？我們也是太投入了吧？被驚醒的夫妻倆再也忍不住大笑，這應該是屬於笑場。

  曾明拉起趙春苗跑進了臥房，曉曼媽坐在沙發上捂嘴笑了半天才起身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