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過省城動物園時，萌萌堅持要去。因此，過了下午四點半才到邵天祥家。

  邵天祥夫妻倆見到他們馬上出來迎接，兩人憔悴的神態引起曾明和趙春苗的警覺與不安。到底是什麽事情呢？再看到明智和劉清媛勉強微笑出現，曾明開始了緊張，趙春苗的呼吸即刻急促，雙眼緊盯著邵麗娟。

  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邵麗娟就跨在了曾明身上緊摟著他撒嬌。萌萌正想與姐姐爭搶，卻被琴琴拉走。這也讓萌萌感覺出有些不妙。

  “哥，家裏出大事了。”邵天祥將一大疊兩家醫院的檢查單遞給了曾明。曾明懵懵懂懂的看了半天，才驚恐的看到急性白血病診斷結果。天啦！這是怎麽了？他顫抖地抱緊邵麗娟發起了呆。

  “醫生怎麽說？”曾明急問。

  “很複雜，但也許有希望。”沈婷說完就梗咽著。“麗娟當天就知道了，我們覺得沒必要隱瞞，就這樣一起麵對好。”

  “打算去哪治療？國內還是國外？”曾明看邵天祥。

  “去哪都一樣！我們已做了多方谘詢，省城腫瘤醫院還不錯，都安排好了。叫你們來是商量另一件更大的事，或者說是通知你們幾個孩子的集體決定：那就是坤兒和娟娟結婚的事。這件事別說你們，就是我倆也覺得突然。

  麵對百分之七十死亡可能，娟娟不希望自己心存遺憾的離開人世。她愛坤兒，趁花容月貌還存在，隻想盡快與他結婚生子完成心願。也許嬰兒的臍帶血能對治療帶來幫助，最重要的是她要留下一個愛的結晶和延續。清媛、坤兒和琴琴非常理解，表示同意！兩人已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如果你們同意就盡快辦理。”

  對於邵天祥的話和邵麗娟的突發病情，趙春苗和黃娟都驚傻了，隻知道傻看著曾明。

  “爸媽，您們不必擔心什麽。就算姐姐沒發生病情，我們三人今後也會永遠生活在一起。原因很簡單，我們已經是誰也離不開誰了。姐姐現在最需要的是哥哥，我沒有理由堅持自己那份自私。”琴琴的話讓曾明、趙春苗和黃娟無語，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其它？總之是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切太突然也太超出想象，誰能接受得了呢？趙春苗和黃娟相依而泣，不停地點頭。她們自己都不知道是同意了？還是表示接受了這個殘酷事實？

  琴琴第二天就幫邵麗娟辦好休學手續，曾成坤和邵麗娟也快速辦理完結婚登記。拍完婚紗照，邵麗娟才住進腫瘤醫院做保守治療。曾明開完總部會議在省城停留兩天，確定婚禮在九月八日舉行後才單獨返回武陵市。感覺自己這幾天如同一台機器在運轉，沒了意識，沒了知覺。也不知自己是怎麽開車回家的。

  晚餐靜悄悄，幾個男人默默地喝著啤酒，姐妹與孩子們難過得沒了胃口。“你們這樣又能解決什麽呢？反還給家裏增添一種沉悶，給孩子們一個悲傷。這麽決定也對！都這時候了，除開法律，所有條條框框都應拋在一邊。七號晚上，能去省城的都去吧！但願多一份祝福能多一份轉機。”

  曉曼媽再也說不出其它話，獨自一人離開回家。女婿慘痛的車禍才多久啊？現在又要麵對最喜歡的邵麗娟身患白血病所帶來的重創，她隻感到剛剛愈合的心再次被撕裂，痛得無法承受。

  這個秋夜很漫長，夜風比往日寒冷了許多，曾明站在陽台上抽煙時都有些寒顫。程曉曼出來給哥哥披上一件外衣，再緊緊依偎著他。“哥，生活真是變幻莫測。在起伏中不斷產生陽光與溫暖，烏雲與寒冷，歡樂與希望，悲傷與痛楚！哥，我好怕！怕子吟他又會出事，怕兒女不能健康成長，怕家裏人再出變故，怕你會失去。更怕無法想象的一切說來就來！”

  “別怕啊！有我呢！”曾明擁住她輕撫，如同賜予她堅強與慰籍。夜風繼續吹拂，黎明遙不可及。

  婚禮現場裝扮得非常喜慶，趙春苗和黃娟幾乎使出渾身解數。曆來節省的趙春苗此次不惜一切代價，租來大量花卉擺滿了整個區域，仿佛搬來一座春的花園。她渴望這濃鬱的喜慶能驅離陰霾，迎來新的希望。她第一次給自己、女兒和黃娟買下上萬的高檔秋裙；第一次打扮得優雅高貴與豔麗；第一次美得曾明都認不出她了。

  琴琴和馮濤分別作為伴娘伴郎。四人一同出現時，他們的青春靚麗、陽光英俊征服了所有來賓，全場掌聲不斷，唏噓不止。四位父母也是讓人亮眼，來賓都認為這是一場典型的門當戶對婚禮。曾明一句：我是打工的，我老婆是賣煎餅的一一引得下麵笑聲如潮，掌聲如雷。沒人相信，僅當是謙遜的風趣。

  特殊的日子與特殊情況，曾明在省城停留了三天，他很擔心女兒琴琴。好在她並沒有失落感，一心隻想姐姐能幸福，能脫離病魔。黃娟也是一樣，對邵麗娟充滿了同情與憐惜。兒子曾成坤勸父母們不要過於擔憂，他負責照顧好邵麗娟，就算留不住她的生命，也一定要讓她幸福滿足的離開。他請求大家不要再把邵麗娟當病人看待，這樣很不利於她的治療和心的平靜，就當她還是以前那樣。

  曾明痛心地看著兒子，如同看到十年前的自己。這驚人的雷同怎不讓他痛心呢？

  弟弟提前結婚讓劉清媛決定提前懷孕，特殊情況使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她隱隱感覺到，今後哺乳弟弟的孩子將是她的責任。她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想搶在邵麗娟前麵當媽媽，哪怕是一天都行。萌萌新學期的軍訓很辛苦，可一點也影響不到她每天回家陪姐姐，三姐妹的感情已是如日俱增、難舍難離。姑姑雖然早在八月底給她訂購一輛紅色賓利，但她看到新車後沒有一點欣喜。現在隻要姐姐能夠康複，那才是她最大的心願。她默默地祈禱、期盼與祝福，渴望心願能夠實現。

  邵麗娟在曾成坤的懇求下，終於答應接受放化療。她堅決聲明：就這一次！她感覺到一個生命的種子已在萌芽，必須要給它提供一個正常的良好的生長空間。

  十月初，孩子們回家過國慶節，邵麗娟的爸媽也回來看女兒，六日下午又匆匆離開。馮蘭十月九日的十年忌日即將來臨，這過去的十年讓曾明感覺如被風吹走一樣的快，眼角的淚痕似乎還沒吹幹。兩年前，車鵬輝他們就提醒他應該將家裏和車內馮蘭的照片摘下，繼續保留是對嫂子趙春苗的不尊重，或是一種傷害。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了就是沒了，這不是能改變得了的。

  想起這些，曾明單獨回了家，將所有馮蘭的照片與婚紗照全摘下包好，再掛上與趙春苗的婚紗照和她一張特寫照，麵包車內也換上新的照片。十年了，也該結束了。愛，本就不在於形式。

  忌日那天，陽光燦爛、秋高氣爽，沒有一點悲的色彩。去墓地的人實在太多，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馮蘭，曾明像是聽到她開心的笑。在墓碑前整齊擺放好二十盆新品種紅色月季，澆足水，嬌豔欲滴的鮮豔令人美不勝收。邵麗娟毫不忌諱什麽，“好漂亮喲！媽媽肯定喜歡！我今後去了天國，第一件事就是盡快找到媽媽，我要做她的天國女兒。”

  趙春苗心都碎了，一把緊緊摟住她。“媽媽不用你找，她一直在看著你呢！她像我們一樣喜歡你，愛你！”如果疾病和死亡能夠替代，趙春苗肯定會毫不猶豫代替這一切。祭奠還沒結束，邵麗娟又開始流鼻血，她非要爸爸抱著她離開，曾成坤、琴琴和萌萌緊張得步步跟隨，不斷為她擦拭和更換藥棉。邵麗娟很歉意地看了琴琴一眼，她確實很愧疚，覺得自己搶走了屬於她的幸福。

  所有人都已到齊，唯不見孔思雨和薑伶俐出現。趙春苗大喚幾聲，她才拉著薑伶俐從馮蘭墓碑處羞紅著臉出現。趙春苗明白，她肯定是單獨與馮蘭吐露心聲。憂心的事越來越多，趙春苗唯恐她繼續迷茫耽誤自己又影響曾明。該怎麽與她談談呢？

  進入市區，曾明他們要去公司，趙春苗接過邵麗娟摟抱著，讓她躺在自己懷裏和琴琴身上。麗娟掙紮起身注視爸爸的車離開遠去，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媽媽，我想爸爸，我舍不得爸爸走。”

  “寶貝不哭啊！爸爸下午會早點回家的，他現在最疼你了。晚上想吃什麽就要爸爸做啊！乖！”趙春苗緊貼著她的臉，恨不得疾病就這樣來到自己身上就好。這是一朵多麽珍貴的花呀！難道是上天嫉妒了？她含淚恨恨地看向天空。

  曾明下午五點多就乘公交車回來，見兒女們一起帶年幼的弟弟妹妹玩和學著他倆爬行，心裏的擔憂少了許多。三姐很難過的對弟弟講，邵麗娟回家後哭了很久，中午也沒怎麽吃飯，趙春苗為她忙到下午四點鍾才去訂餐廚房。邵麗娟不想在家吃飯，堅持等你回來再去店裏吃晚餐，她喜歡人多吃飯。邵麗娟跑來挽著曾明嬌嬌說肚肚餓了，想吃爸爸煎的雞蛋餅，還想喝紫菜肉末湯。

  她想吃東西那可是最好的事，曾明馬上答應，牽著她走向廚房。才做好紫菜肉末湯煎完兩張餅，餐廳就熱鬧了。琴琴、萌萌、燕子和車鵬輝的兒子都要吃，熊楠姍和曾成順不知哥哥姐姐們吃什麽好東東，一起屁顛顛跑來伸手要。五張餅和一大碗湯很快就在笑聲中被消滅。曾明喜歡這種快樂，如果這種快樂能長期保持，自己再累也是一種快樂。

  他們帶上成成、姍姍還有花皮球、羽毛球拍去了外麵花園草坪，一直玩到六點半才和回家的程曉曼與熊子吟一道走向訂餐廚房。熊子吟很自然平穩的與程曉曼並肩漫步，像是一對甜蜜情侶，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他的殘疾跡象，想起近年發生的所有事情，曾明還真是喜痛參半。這難道就是有得必有失嗎？如果真是這樣，他情願不要得，隻要大家相安無事就行！遺憾的是沒有這種如果供他選擇，他也沒得選擇，隻有麵對存在的殘酷。

  兒子背著邵麗娟按照她的要求歡快的跑，曾明看得出他臉上是笑容，內心卻在哭泣。他欣賞兒子的堅強與擔當，肯定他今後不僅能支撐起一個企業，更能維護好一個大家庭。訂餐廚房大小桌餐廳還有七桌顧客，其中兩桌是剛來不久。何麗萍和燕子在煎餅台忙個不停，安靜在旁邊幫忙；廚房內忙而有序，胡秀雲和趙春苗炒菜，熊叔打下手；蔡雅玲和敏子端菜收碗，龐聰在水池處快速清洗。

  曾明進去想插手，則被胡秀雲和趙春苗冷冷地趕出來，要他陪好邵麗娟就行。氣氛很不對勁，見表姐和趙明不在，曾明似乎明白一點。看來店裏的事情該好好談談了，他打算飯後先了解一下原因。曾明和兒女坐在外麵長椅上交談起未來的工作事宜，要求他們今後在工作上一定要從基層開始，不詳細了解企業整個細節與流程，管理就不可能存在有效性。

  交談投機時，彭小薇陪同曉曼媽從廣告公司走近。“曾明，訂餐廚房你可要管管了，我下班回來剛停好車就看見他們發生了口角，你表姐和趙明隨後就離開。訂餐廚房可是一大幫人工作與生活的主要支撐，它要是出了大問題，後果就不需要我來講明。”

  曉曼媽言之有理的提醒促使他思考起來，今晚一定要問明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