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四更梆子響了，楊懷抬頭望窗戶時，刺客的箭弩就射了進來，我一著急就現了身。這幫人一看就是死士，專對準要害，不然也不會死兩個弟兄。”

  說到這，曹順的眼裏爆射出凶狠的光。

  顧笙得知死了兩名錦衣衛，心中難過的同時很是自責。

  她沒想到楊懷這般重要，以至於一夜之間連來兩撥刺客。

  這個想法浮上心頭，霍然一驚脫口道：“楊懷臨死之前說了兩個字。”

  “楊懷在大牢中不就死了嗎？”曹順驚道。

  “我看著姑娘給楊懷紮了穴位，楊懷醒了片刻。”小九接話，語氣裏全是敬服。

  曹順驀的瞪大眼睛，“竟真的有起死回生之事？”

  顧笙搖頭，不想在這事上浪費時間，對著宋毅說道：“楊懷最後說了科舉兩個字。”

  “科舉？”

  “科舉？”

  宋毅和曹順異口同聲，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愕然和困惑。

  顧笙點頭，“我絕對沒有聽錯，是科舉。”

  宋毅視線下垂，似是沉思。

  曹順則是咬著牙低咒：“娘的，一案未了，又來新案。”

  顧笙蹙眉，“曹副千戶為何說是新案？”

  因為楊懷的臨終之言，顧笙亂的很，她現在急需別人的看法，說不定能給她一點啟示。

  曹順茫然看向她，反問：“難道不是新案？我們搜集的所有證據，沒有一條和科舉搭邊。”

  “宋毅，你的看法呢？”顧笙側目望向深思的宋毅。

  宋毅抬眸，冷峻說道：“是不是新案我不知，但我可以肯定楊懷身上有大案，這波刺客絕不簡單。”

  曹順一聽，氣急敗壞的一腳踢在牆上，恨聲道：“正四品的知府被殺，還是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被殺，這簡直是恥辱。”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而是要想想如何應對朝廷的問責，別忘了李明輝和你家大人有仇。”

  顧笙的話，直接挑開宋毅和曹順最為擔心的問題。

  楊懷是死在錦衣衛下套的行動中，當時隻有曹順一人在現場，具體情況誰都不知。

  若是沒死的刺客一個反咬，說楊懷是曹順所殺，那麽不止曹順要下獄，就連北鎮撫司都要被牽連。

  趙翊這個頭頭，首當其衝就要被責罰。

  曹順先前隻顧著惱恨，此時聽顧笙一言，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很快，他目露堅定沉聲道：“若朝廷真的要問罪北鎮撫司，我曹順一力承當。”

  “曹頭。”小九一下子紅了眼，驅步上前。

  曹順一拍他的腦袋，笑罵道：“臭小子，別娘們唧唧的。”

  “事情還沒到絕境，不必灰心。”宋毅冷聲道。

  “不錯。”顧笙附和。

  曹順見他二人似是有辦法，心中稍安。

  就在這時，王大人匆匆趕來，看到一地的屍體神色當即大變，駐足不前。

  心腹上前，低聲喚了一聲，“大人。”

  王大人穩了穩心神，強忍著不去看死相慘狀的屍首，繼續往宋毅他們走來。

  “他就是王大人王雍，做過詹事府的大學士，以前是太子身邊的人，因言語上得罪太子，被貶到安縣做了縣令。為人性格剛直倔強，無欲無求的不太好拉攏。”

  宋毅站到顧笙身側，小聲解釋。

  顧笙聞言，定定的看著年約四十的王大人，眉頭隻輕輕一皺很快舒展。

  放著大好前程不幹去得罪太子，也不知這王雍是真傻，還是真的剛正不阿？

  若真的是剛正不阿，是不是就變相的說明太子...

  “王大人。”

  王雍臨近跟前，宋毅拱手見了一禮。

  王雍為官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屍體，麵色發白透著幾分隱忍，“宋千戶，你我說好的，行動一旦出事，後果全有你錦衣衛承擔。”

  曹順忽的眥目上前，露出凶相，“王大人，沒人讓你擔責，但你上來就撇清關係，是不是也太小人了？”

  宋毅猛地拉著曹順的衣袖往後一拽，低喊一聲：“曹頭。”

  曹順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不認同，隻能憤憤一甩手，氣恨的背過身去。

  “王大人放心，我宋毅雖沒什麽大本事，可說的話卻是一個唾沫一個釘。”宋毅冷笑，臉色轉沉，“行動之前，你我雙方達成共識，都想要盡快解決唐向忠一案。”

  “但是眼下，一夜之間兩撥刺客行刺楊懷，我不相信王大人會沒有什麽想法。”

  王雍對視宋毅意有所指的目光，為難的皺眉，“宋千戶，本官隻是臨時暫代這知府一職，等到朝廷任命下來，本官就要回安縣...”

  “所以，王大人對案子才會這般的不上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宋毅突然打斷王雍的話，平靜的麵容中浮現幾分的憤然。

  王雍張口欲要解釋，宋毅再一次說道：“王大人，你可有想過，朝廷任命的新知府，很有可能就是你王雍王大人。”

  “不可能！”王雍很肯定的高聲反駁，“本官為何會到安縣，宋千戶不會不知。沒人會冒著得罪那位，讓本官升遷。”

  宋毅冷笑，“王大人，你太不了解我家大人，他既將你放到這個位置，就不可能再讓你回去。”

  王雍頓時驚愕，比之剛才被屍體驚嚇還要蒼白。

  他是不太了解趙翊，但他親眼看到趙翊無視太子的說情，直接斬太子最為器重的幕僚，為此太子含恨在心。

  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人能攔下趙翊的決定，那這個人唯有當今聖上。

  宋毅雖是宋良之子，但世人皆知他隻聽趙翊的話，所以，他的話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趙翊把他拽到這個位置...就沒打算讓他下去！

  “王大人，若下官是你，絕對不會囫圇的混等朝廷任命書，而是每一刻每一天，都在其位謀其政。”

  宋毅的話，像是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王雍的臉上。

  王雍一時間羞憤的無地自容。

  他也是從科舉走到官場的熱血青年，也一度充滿了抱負，可最後呢？

  就因為他看不慣太子的驕奢淫逸，出言勸阻了兩句，被太子身邊的近臣挑撥貶到窮鄉僻壤的安縣。

  自那之後，他所有的堅持和憧憬都被磨滅，直到現在的無欲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