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之心裏一直有一個猜測。

  猜測母親可能受不了父親變成這個樣子，受不了獨自撫養她，支撐起這個家的重任，所以選擇了離開。

  這樣的想法已經存在很久了。

  導致林惜之現在都覺得母親拋棄了他們父女是事實。

  一開始，她覺得自己可憐，父親可憐。

  但慢慢的，她也開始思念母親。

  現在，長大了，肩膀也能承擔起很多事情，她已經對母親釋懷了。

  甚至能理解母親對自己和父親做出的傷害。

  並希望母親現在能過得很好。

  但沒了怨恨，林惜之又對自己的母親產生了瘋狂的好奇和思念。

  孩子天生都深愛著自己的母親。

  她不奢望母親也能愛她，但她希望能知道母親到底是誰？

  她現在在哪裏？

  她和父親有著怎樣的故事？

  她是否也曾後悔過？

  這些年來，母親是否來過？

  她是否和母親擦肩而過？

  這些疑問像是潮水般，從林惜之的腦子裏噴湧而出。

  她想從父親的手稿中找到答案。

  既然是自傳，那肯定有關於他的女人的敘述。

  終於，林惜之找到了一個女人。

  也是自傳當中，出現過次數最多的女人。

  父親在自傳中稱之為“小霞”。

  這個叫小霞的女人是父親以前的保姆，父親對她並不太好。

  “打她時，我感覺到，全世界就剩下彼此，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我身上，她畏懼我，匍匐在我的腳下，我一開始感到很滿足，但事後，迎接我的是無盡的空虛和後悔，我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該如此，但她不聽話，她始終無法馴化，我若不如此，她很快就要逃走。相比起她逃走，我還是維持現狀吧，至少，她能一直陪著我，即使瑟瑟發抖。”

  讀到這句話，林惜之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得不承認，父親的文字很有畫麵感。

  她甚至想象到了父親當時對小霞施加暴力的畫麵。

  她透著紙張，都感覺到了小霞的絕望。

  這竟然是她的父親？

  她認為軟弱可憐的父親？

  林惜之的手指開始顫抖。

  她繼續讀著關於小霞的片段。

  “這日回來，我喝多了，靠在小霞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我也累了，我捏著她的下巴，說想要一個家，但她認為我在說醉話，她眼裏甚至流露出厭惡，我討厭這種情感，我討厭瘋了，我吻了她，但隨後又把她扔到外麵淋雨，我要讓這個女人知道錯了，她不該忽略我的真心話，更不該的是厭惡，我要讓她再畏懼一點，足夠畏懼我，便不會流露出的厭惡了，是的，我是這樣理解的。”

  林惜之看到這裏，哽咽了一聲。

  “我討厭小霞的兒子，那是我和小霞之間的障礙，證明小霞屬於過別人，那小子奪走了小霞所有的愛，所以我每次見他都忍不住虐待他。我甚至動過要殺了他的心思，我已經做了一個完美的謀殺方案，就像是意外一般，但要執行的時候，我還是改變主意了，不知道小霞會不會感激我。不，她應該不會，她隻知道恨我，但已經無所謂了，維持這樣也挺不錯。”

  林惜之讀到這裏，已經淚如雨下了。

  她印象中的那個脆弱敏感的父親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惡魔。

  一個無法理喻的變態。

  小霞就是媽媽嗎？

  林惜之瘋狂往後翻閱著，希望能尋找到答案。

  同時也為這麽多年來對媽媽的誤解感到抱歉。

  越看父親記錄的手稿，她越慶幸，母親走了。

  離開了父親這個惡魔。

  回歸了正常的日子。

  她從心疼父親，到心疼母親，對父親無法理喻。

  繼續往後看，還有關於小霞的。

  “小霞背叛了我，選擇站在淩星堯那邊，其實並不意外，但我很難受，從未如此難受，我去找小霞的那天，是存著同歸於盡的心思的，但見她仍舊充滿了生命力，我又止步了。我就喜歡她這種生命力，我不能剝奪她的，於是我自願走入了她和淩星堯設計的圈套裏，如她所願，我‘死了’，她也得到了輕判，不知道她會不會想通，知道我曾經放了她一馬，不知道有沒有一點點的感激我呢？哪怕一丁點。”

  “原來小霞並沒有感激我，我把房子留給她了，她竟然不要，我看到了當時她的表情，她仍舊不知道我對她的感情，還以為我又給她設了什麽坑，她真的隻有恨我，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感情，她還把賣房子的錢捐了一半給婦女兒童基金會，認為我應該贖罪，多麽的諷刺。”

  林惜之讀到這裏，明白了父親為什麽要傾家蕩產買下雲水別院的原因了。

  這裏是他的屠宰場，但同時也是他唯一流露過真情和人性的地方。

  對他來說，就是人生的全部。

  人之將死，割舍不下的，就是這些。

  令林惜之感到失望的是，自傳裏描寫篇幅最長的女人小霞，並不是她的母親。

  自傳裏最後寫到：我跟一些女人發生過關係，但我沒碰小霞，我覺得跟她，應該是超脫這些關係之上的，她應該理解我，她必須理解我。

  所以這個小霞也隻是被父親又愛又恨的一個可憐女人。

  林惜之繼續在自傳手稿裏搜索著關於自己母親的相關信息。

  終於，她找到了一些。

  “我和淩星堯不共戴天，他不僅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半壁金融江山，而且打了我的臉。我身邊的一些人，本來對我忠心耿耿的人，都轉投了淩星堯，這我無法接受，我必須讓他也嚐一嚐，被人釜底抽薪的絕望。”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絕佳的辦法，雖然需要耗費一點時間，但我願意等。”

  “淩星堯最擅長的是無間道，他最擅長把我的人，變成他的人，來對付我，令我束手無策。那麽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要讓他和他的家人互相廝殺，令他束手無策，令他絕望。”

  “夏商商懷孕了，快生了，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剛好，我婦產科有人，我很興奮，我即將擁有一張王牌。”

  看到這裏，林惜之仿佛收到了驚嚇。

  她驚慌失措地把手稿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