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霞盯著母親的照片。

  和母親一樣，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她道：“我要在這裏，手刃Morris。”

  “偷走我的七年，讓他在監獄中還給我！”

  吳霞的目光緩緩凝聚。

  無比堅定。

  另一邊。

  淩星堯指導吳霞在家裏布置完求救裝置。

  然後又派了兩批人日夜盯著。

  做完這些之後，他想了想，還是去了青山療養院一趟。

  老爺子已經植物人狀態好幾個月了。

  現在除了腦子，渾身癱瘓。

  24小時不能離開人。

  青山療養院這邊給予了最好的醫護照顧。

  但醫生還是表示很抱歉。

  老爺子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

  淩星堯就算再忙，過兩天也會來看一次。

  他知道老爺子雖然不能動了。

  但偶爾還是能聽見聲音。

  上次跟他講淩雲翻身仗。

  他流淚了。

  淩星堯覺得，這次行動前，也必須告訴他。

  畢竟，Morris不僅僅是Morris。

  “你們先出去吧，這裏有我。”淩星堯對房間裏的護工道。

  兩個護工見他過來，連忙依言離開。

  淩星堯站在床尾，沉了口氣看了老爺子一眼。

  隨後拿起他的一隻腿，緩緩揉了起來。

  “老爺子，這力道可還行？”淩星堯問。

  沒有回應。

  淩星堯繼續。

  “我已經報警了。”淩星堯道。

  他說完這話，突然感覺手下的老爺子的腿有些僵直。

  淩星堯頓了頓，低笑了一聲。

  “事到如今，你該不會讓我放了他吧？”

  老爺子的腿仍舊有些僵直。

  淩星堯喊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睫毛顫了顫，最終放鬆了下來。

  淩星堯眼眸幽深，“我還以為你仍然和當年一樣，偏心他呢，我的好叔叔。”

  “淩君墨。”

  聽到這個名字，老爺子頓時撐開了眼睛。

  他臉上無法做出任何表情。

  但光看眼神就知道，他有多麽震驚。

  震驚於淩星堯知道Morris的身份。

  知道這一切。

  淩星堯嗤笑了一聲。

  “老爺子您還是要注意身體，不管怎樣，多活幾天，不然傷心的隻有我們這些人，淩君墨可是一點兒也不會難過。”

  老爺子顫抖的睫毛隱隱掛著水霧。

  “好奇我怎麽知道的吧？”淩星堯道：“當初他兩次過來，兩次造成你情緒失常病危，我就開始懷疑了。”

  “後來，我在拍賣會上遇到他了，他現在的氣場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淩星堯沉默了片刻，道：“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以前那個淩君墨，沒這麽大的戾氣，雖然虛弱了點，但至少像個人。”

  “你看他現在像什麽樣子？說是厲鬼也不為過。”

  “他第一次來找您，是想讓您把淩雲給他吧？您不同意，想給我，所以跟他發生了爭執，對不對？”

  “你這老爺子還挺勇，不過他也因為這個嫉恨上您，也嫉恨上我了，他現在心理陰暗地不得了，想要什麽，不顧一切不計任何代價和手段，都要得到，我險些被他弄死。”

  淩星堯揉完腿，又拿起老爺子的手開始揉。

  “您別這麽緊繃，放鬆下來，我這不是好好的？”

  老爺子真的緩緩放鬆下來。

  但聽到他說要給淩君墨應有的懲罰，又緊繃了起來。

  聽說人之將死，會把生前所有快樂的過往在腦子裏快速過一遍。

  這個時候的老爺子，能想到所有關於淩君墨的，應該都是好的回憶。

  他對淩君墨不忍心，淩星堯也能理解。

  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也不得不跟老爺子支會一聲。

  “他做過的那些事情，現在糟到了反噬，很多人的公道必須討回，包括我，包括淩雲，包括在他身邊深受煎熬，受其害的其他人。”淩星堯道：“這次反噬的後果，可能會將他變得一無所有，並且伴隨牢獄之災。”

  淩星堯頓了頓，終是沒說後麵的那句話。

  他本來還想把最嚴重的情況告訴老爺子。

  那就是：淩君墨可能反抗並且對抗正義，那麽他甚至可能失去生命。

  見老爺子一直緊繃著，淩星堯這句話沒說出來。

  他拍了拍老爺子的手，道：“這後果，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爺爺，是他自己的選擇。”

  “不必內疚，你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

  早在十年前，淩君墨為了他的心髒源，就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使人失去生命。

  他那時候就該吃牢獄之災。

  老爺子心疼他一生受難，給了他重新做人的機會。

  甚至不惜賭上了另一個兒子淩木梁的前途。

  但他的結果還是這樣。

  淩星堯說得很清楚了。

  除了淩君墨自己，誰也不用為這樣的後果承擔什麽。

  老爺子緊繃的肌肉緩緩鬆了下來。

  病房裏安靜到，能聽見營養劑吊瓶裏的水滴落下來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撐開的眼睛又重新閉上。

  並且緩緩流下兩行淚水。

  片刻，他的手指動了動。

  淩星堯愣了一下，拿起他的手。

  發現老爺子在他的手掌上寫字。

  老人家手抬不穩，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淩星堯才弄明白，他在手掌上寫的兩個字是“木梁”。

  淩星堯點頭。

  “行，我把我爸叫來。”

  淩木梁對那件事還是很介懷。

  但介懷了十年，在父親彌留之際，差不多也快消散了。

  他本也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性格，做事一直憨厚踏實。

  其實之前那兩次老爺子病危，他也來過醫院。

  隻是始終沒在老爺子麵前露過麵。

  這次聽淩星堯說老爺子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呼喊他，淩木梁便拋下了所有，過來了。

  老爺子見他過來，顫抖著伸出手，在他的手掌裏反複寫著三個字。

  淩木梁泣不成聲。

  他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盯著他蒼老的臉，上麵有一道道深深的歲月的痕跡。

  “都過去了，父親，不用對不起。”

  “不用。”

  ……

  淩木梁從病房裏出來，看到淩星堯守在外麵。

  “聊聊？”他對淩星堯道。

  淩星堯點頭，守在這裏就是知道他要聊。

  兩人找了個可以抽煙的消防通道。

  淩木梁叼了一根，另一根遞給淩星堯。

  淩星堯：“早戒了。”

  淩木梁輕笑了聲，想了想，也不抽了。

  “我待會兒和你一起回去看孫女。”他道。

  淩星堯瞥了他一眼，“待會兒你自己去，我還有事。”

  淩木梁愣了一下，道：“他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