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蕾又哭又笑。

  表情有些扭曲。

  她盯著祝一鵬，悲哀道：“我說，我和Morris是一類人。”

  祝一鵬搖頭。

  “你胡說什麽？你怎麽可能跟他是一類人？他多麽恐怖我今天親眼見識過了，而你，我跟你過了二十年，難道我還不知道你麽！別哭了，乖。”

  但祝一鵬的話安慰不了徐蕾。

  徐蕾決定了要攤牌。

  整個人陷入癲狂的回憶中。

  “老公，你還記得，三年前，我的專利獲得國家級一等獎嗎？”徐蕾問。

  祝一鵬盯著她，有不好的預感。

  徐蕾要把她心裏那塊特殊領域亮出來了。

  是他從來沒進去過的。

  但祝一鵬此刻很慌。

  他突然不想知道了。

  “別說了，蕾蕾。”祝一鵬道。

  但徐蕾堅持。

  “不，我要說，我已經悶了很久了，我必須說給你聽。”

  徐蕾眼裏的灰暗嚇了祝一鵬一跳。

  他跌坐在地上，定定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聽她緩緩開口。

  “其實那個一等獎是我搶來的。”徐蕾突然詭異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怎麽搶的？”

  祝一鵬瞪大雙目。

  徐蕾：“跟我一起參選的，比我的專利更加優秀的那個人，其實我認識，是我大學同學，但提交專利那天，他跳樓了。”

  祝一鵬突然大叫：“你不要說了！”

  徐蕾自顧自道：“大家都說是他跳樓了，哈哈哈，但其實是我推下去的！”

  說到這裏，徐蕾的目光頓時變了，帶著凶狠的殺意。

  “所以類比一下，郭文跳樓是真的自殺嗎？萬一也是淩星堯推的呢？”

  “徐蕾！”祝一鵬歇斯底裏。

  徐蕾：“當然，也有可能是淩星堯派人推的，畢竟他也沒必要自己親手去幹，我當時是因為手下沒人……”

  “徐蕾，你閉嘴！”祝一鵬第一次見這樣的妻子，一時根本無法消化她說出來的內容。

  隻能不停叫她閉嘴閉嘴。

  但徐蕾偏偏不。

  她要一次性把話全都說出來。

  “其實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祝一鵬搖搖欲墜。

  “還有？”

  他搖著頭。

  但徐蕾已經開始說了。

  “高中的時候，我老是全校第二，那個全校第一是個天生讀書的料，位置雷打不動啊，真是討厭，不過後來，她突然意外，在學校外麵工地上，摔了一跤，摔到一根鋒利的鋼筋上，死了。”

  祝一鵬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盯著徐蕾，臉上都是淚痕。

  “你現在覺得我很糟糕嗎？”徐蕾道：“可是我那時候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推她一把，她就會死，我隻是想教訓一下她，因為她，我萬年老二，可是福利院院長的獎品隻給第一名啊！”

  徐蕾吼完。

  似乎也抽幹了力氣。

  她癱坐在地上，一邊淌著眼淚，一邊從垃圾桶裏摸出剛被祝一鵬扔掉的香煙和煙灰缸。

  就著剛剛沒抽掉的煙屁股巴呲巴呲抽了起來。

  祝一鵬死死地盯著她。

  一臉的汗水和淚水。

  臉上堆滿了難以置信，絕望，和難以接受。

  沒想到，妻子心裏隱秘的角落裏，竟然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秘密！

  過往的形象完全顛覆了。

  祝一鵬一時消化不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徐蕾。

  但又無可奈何，偏偏這樣的人是他的妻子。

  兩人均是沉默下來。

  良久，祝一鵬幹脆奪過她手裏的香煙，也點燃了一支。

  徐蕾頓住，側目看他。

  他不太會抽。

  但男人天生懂煙，嗆了幾口，祝一鵬便上手了。

  他猛吸了一口。

  “所以，你聽Morris的話，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

  徐蕾輕笑了一聲。

  “我是他培養大的，他什麽不知道？我和聞婧，包括夏商商，都是他培養的工具人，我們這些人全是！他對我們了如指掌，可能是為了方便使用吧。”

  徐蕾說完自嘲了一聲。

  祝一鵬再一次被煙嗆了一口。

  “真他媽不是人！”

  說的是Morris。

  這話徐蕾不敢說。

  一來，Morris是她的恩人。

  二來，她怕自己說了，以後在Morris麵前表現出反骨，會惹火上身。

  全天下都將知道她是個殺人犯。

  她無法麵對那些。

  “Morris就是這樣，讓我們得到一些東西，然後再讓我們害怕失去，這樣的人最好掌控了。”

  徐蕾一邊哭一邊笑。

  見祝一鵬沉默，徐蕾吸了吸鼻子，表情正肅起來。

  “你可以選擇離開。”

  祝一鵬眸光幽深。

  “你說什麽？”

  徐蕾：“既然我跟你坦白了，便有相應的心理準備了，你不必擔心我，想離開便離開，你說的也對，與Morris合作，約等於與虎謀皮，你沒必要去冒那個風險，而且他那個人，陰險恐怖，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幹出什麽事來。”

  祝一鵬深吸了一口煙，把煙屁股狠狠摁滅。

  “你想離婚？”

  徐蕾咬牙，“也可以。”

  “就如你所說的，淩星堯和Morris兩麵夾擊，在國內可以發展受阻，你去國外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們在那邊已經鋪好了路，你有管理經驗，以後也將活得風生水起，你……”

  祝一鵬猛地把她撈來懷裏。

  打斷了她的話。

  “我一個人過得風生水起？嗯？”祝一鵬眼眶通紅，裏麵不停湧出淚水，“這話你怎麽說得出口？我們相依為命二十年，你讓我接下來一個人過？你還覺得我能風生水起！”

  祝一鵬說得哽咽。

  徐蕾拚命推開他。

  “你不要這樣，我已經是墜入深淵的人了，你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告訴你！我不想毀了你！”

  “那就拉我一起入深淵吧。”祝一鵬被推紋絲不動。

  他死死咬著牙。

  決心堅定。

  “反正沒了你，光明的地方也沒什麽意義。”祝一鵬道。

  徐蕾渾身的力氣使完了。

  最後隻能靠在祝一鵬懷裏哭。

  客廳裏一片狼藉。

  徐蕾抬頭，捧著丈夫的臉，直視他的眸子。

  她在裏麵看到了堅定和執拗。

  還有一個小小的她。

  徐蕾抬頭送上自己的唇。

  兩人抵死融合在一起。

  想用這從未有過的熱烈，來驅散他們心中的寒意。

  眼淚和絕望也交纏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還有瘮人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