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死之身
作者:不可不戒      更新:2022-02-18 18:11      字數:2272
  眼看曹镔張揚跋扈地要離開,劉宴終於是吐出一口濁氣來。

  “是,我會作證,定難軍玄武營都頭曹镔,指使麾下軍士搶掠青虎堡婦孺,殺害傷兵以構陷韓城夫人,以此逼迫韓城夫人與之成親,意圖聚攏地方勢力,將靈武變成一己之地,妄圖做土皇帝,其心可誅!”

  “你……你好膽!”曹镔這下可急了,因為他最是清楚,朝廷正打算輪換都指揮使,真正做到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為的就是防止地方武裝勢力做大。

  原主劉宴二十來歲就成為太子左諭德,對這些武將的心思拿捏得最清楚。

  大陳朝所有的兵權都捏在皇帝手裏,打仗的時候才臨時委任指揮官,戰爭結束之後,就會收回兵權,而且各地的駐軍會不斷輪換指揮官,為的就是防止這些武將把軍隊變成自己的勢力。

  這樣的兵製正是文官們製定出來,以此來壓製武將勢力崛起的手段,而探花郎劉宴,對此又豈能不知?

  他也是慣會潑髒水,這三言兩語,差點沒把意圖謀反的帽子扣在了曹镔的頭上。

  “果然是個巧舌如簧的窮酸,老子這就砍了你!”

  曹镔抽出軍刀來,三兩步往前,韓城夫人卻護在了劉宴的身前。

  “你今夜隻帶了二三十人,還都留在了外麵,真要動手,先死的是你!”

  “我既已認了劉宴,青虎堡便與劉宴同進退,共生死,你若不信,可以試一試!”

  曹镔按住刀柄,已經出鞘三分,卻隻能咬牙切齒。

  劉宴嗬嗬一笑說:“曹都頭,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們的都指揮使大人,整個大陳朝,除了聖上,誰敢殺我劉宴。”

  “哦,對了,你一個小小都頭,估計見不到都指揮使大人,那就回去問問你們的都虞侯吧,我記得朝議的時候,他也在場的。”

  曹镔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收了刀,朝呂大都說:“帶上兄弟們,咱們走!”

  呂大都和那名受傷扈從想要抬起地上屍體,劉宴卻製止道:“曹都頭還是自己回去吧,這三位要留下來。”

  劉宴不是笨蛋,讓曹镔把人和屍都帶回去,便沒有了任何證據,曹镔說什麽都行了。

  曹镔見得韓城夫人和青虎堡的勇士一個個視死如歸,知道事不可為,隻能抽刀將門邊的衣帽架給斬斷來泄憤,而後怒氣衝衝地出去了。

  “除了你們的皇帝,真的沒人敢殺你?”韓城夫人並沒有因為曹镔的離開而鬆懈。

  劉宴苦澀一笑:“當日朝議,聖上賜了我軟蛋探花這四個字,還說要讓我壽終正寢,他要讓我好好看看他是如何開疆拓土,威震八方,成為天下共主,讓我看到他是對的,而我是錯的,也就相當於賜給了我不死之身,當時都指揮使和都虞侯都在的,因為他們主戰,跟我吵架的就是他們兩個……”

  劉宴還記得原主跳井自盡的那一天,整個定難軍的統帥都指揮使大人,親自從靈州治所快馬趕來,甚至沒來得及帶來一個扈從,連戰甲都沒來得及披掛,直到確認劉宴沒死,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麽說,曹镔隻要回去問了都虞侯,咱們是不是就能贏了?”韓城夫人試探地問了一句。

  劉宴搖頭,眉頭緊擰:“曹镔是不會相信的,他太過自負,甚至不可能去問都虞侯,他會派人回去調兵,明天估計就會發兵圍剿青虎堡。”

  “他……他真敢這麽做?”韓城夫人有些難以置信。

  劉宴點頭說:“靈州統共十二個縣域,靈武縣不過是下縣,而青虎堡也隻是二十六砦堡中的一個,曹镔雖然壞,但是個打仗的瘋子,一個小小青虎堡,以他的脾性,一氣之下真會踏平的。”

  “曹镔軍功煊赫,要不是在鄯州和雲中之戰中屠城,又幾次三番擅殺戰俘,他早就當上了都虞侯甚至馬步軍指揮使,又豈會隻是個都頭。”

  韓城夫人臉色大變,但很快就浮現出一抹懊惱和自責:“因為我不願嫁給他……所以青虎堡所有人都得死麽……”

  一直苦苦支撐著整個部族的小寡婦終於是破防了,從野蠻強硬的韓城夫人,變得如此楚楚可憐,劉宴心頭也一陣悸動。

  “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吩咐下去,能動的人都起來戒備,調集砦堡裏所有能用的武器裝備,今夜都別睡了。”

  韓城夫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趕忙下達了命令,外頭的人回稟,曹镔的人果然沒有退去,而是在青虎堡外麵安營紮寨了。

  “曹镔不會去問他們的都虞侯,就不知道你是皇帝欽點不能死的人,我們砦裏隻剩下老弱病殘,守不了多久的,震懾不住他的話……”

  劉宴早就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曹镔不知道我不能死,但縣衙方麵是知道的,都虞侯救不了我們,那就讓縣衙的人來救。”

  “我這就派人偷出去縣衙求救!”韓城夫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劉宴卻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趙泰俞是個沒主見的老秀才,茂春芳是個愛惜羽毛的教諭,要找隻能找知縣,但知縣是個優柔寡斷左右搖擺的牆頭草,如果告訴他實情,他未必會來。

  如果他來晚了,這個事情他要背鍋,還不如假裝不知道,那才最安全,所以不能用實情來求援。

  “取一方黃絹和竹子過來。”

  “黃絹和竹子?要這些有什麽用?黃絹是有,但整個大西北都沒有竹子……”

  “那就取些蘆葦杆子。”

  韓城夫人也不敢多問,此時的劉宴臉上雖然頂著紮眼的軟蛋二字,但做事有條有理,鎮定自如,泰然自若,又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或許韓城夫人在他麵前,終於可以卸下重擔,再度體驗到了有個男人可以依靠的感覺。

  東西取來之後,劉宴便用筆墨在黃絹上奮筆疾書。

  韓城夫人看不懂漢字,可當劉宴讓所有人在上麵按上血手印的時候,她還是照著吩咐去做了。

  “夫人,派人偷溜出去,天亮之前敲響縣衙的登聞鼓,就算死,也要讓知縣大人看到這玩意兒,清楚了麽?”

  韓城夫人拿著劉宴製作的東西,快步走出去,可到了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終於顯現出少女該有的扭捏:“奴家出身拓跋氏,本名拓跋青雀,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喚我一聲青雀……”

  仿佛在驗證自己的話,她將頭紗扯了下來,一頭赤黃長發如瀑般瀉下。

  黨項拓跋,黃發,白膚,深目,高鼻。

  劉宴一時間竟是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