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鳳凰，不約而同的都沒有選擇開燈，去看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

  昏暗中，屋子裏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隨即是一道重重的歎息。

  “師傅，您還有什麽話，要囑咐徒兒的？”

  原本已經背轉身去的小鳳凰，緩緩回身，遲疑的語氣中，那種期冀轉瞬即逝，小的很矛盾，仿佛他既期盼著我與他交談幾句，又害怕我深入地問到他什麽話題。

  就像是一個逃學，卻要被家長抓個正著的小孩。

  但是我心中的疑問，必須趁著今天這個話題向他挑起。

  如若不然，很有可能等不到像今天這麽好的機會了。

  難得墨覺遲回到山莊，此刻隻剩下我和小鳳凰兩人。

  但無奈的是，我和他二人雖有師徒舊情，但是眼下並不十分熟稔。

  我幾度揣摩語氣之後，想了想，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問道。

  “小鳳凰，我不難為你，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我上一次見麵，距今何時？”

  “師傅……”

  小鳳凰有些痛苦的啜了啜雙唇，他好看的麵龐一半印上了月華，一半深藏黑暗之中。

  見他沉思了良久，我也不欲繼續為難他，“若是你實在為難的緊，那便連這個，也不需要告訴我了。”

  “師傅，你信徒兒一次，我一會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梳理完畢，到時候再細細說與師傅聽。”

  小鳳凰沒有多言，隻是順著我的話茬，順便讓自己下了個台階，話落，轉身抬腳便要走。

  我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眼下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全部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他們隔三阻四。

  而我丟失掉的那段記憶裏，難道蘊藏著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們越是沉默，我的心裏就越是不安。

  雖然他們嘴上沒有說得清楚，但是我心裏隱隱明白。

  一旦我找到完整的記憶，梳理清楚整件事情，我眼前的生活，可能會麵臨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鳳凰遲遲不予，並且對墨覺遲的態度那麽堅決，那麽我所有的遭遇，到底會不會與墨覺遲有關？

  我的內心真希望不是他，可是眼下的事實，卻讓我心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就在這時，原本轉身就要走到小鳳凰，卻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即回轉身來，輕輕的在靜謐中扔下一句話。

  “師傅，徒兒這條命是你給的，我定然不會辜負師傅所托，我既許諾，定會重諾。”

  我正思緒煩亂，突兀間聽到他的這句話，自己心裏的那些難過，不知怎的，瞬間好像平複了幾分。

  沒想到，原來小鳳凰和我之間，竟然還有過命的交情。

  “好，我等你。”

  原本我倒是不計劃留他的，任他去哪兒都行，但是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心裏有了新的期盼。

  “這麽晚了，你打算去哪兒呢…？要不…你看，我給你找個地方且且？”

  小鳳凰的態度，倒是挺令我意外的。

  我原以為自己是一個孤家寡人，就在聽到小鳳凰說的那番話之後，我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好像找到了家人一般。

  陪在墨覺遲身邊許久，我的心，始終像是一艘漂浮不定的小船。

  任憑自己，在他那一望無際的汪洋上，隨風飄搖。

  可如今，當我得知自己身邊，竟然還站著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裏竟然生出一絲暖意。

  仿佛一條遙遙無歸期的小船，終於看到了港口一般。

  不知怎的，我鼻子一酸，淚珠突然間撲哧撲哧的掉了下來，隨即便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心裏的苦悶，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黑暗中的小鳳凰，看不清我的表情，瞬間有點手忙腳亂起來，“師傅，你這…你別哭…”

  他想要上前幾步，卻不知為何又停下腳步。

  雖然房間裏比較昏暗，但是我仍舊襯著月光，把他這一係列動作盡收眼底。

  此刻的我，真的很想放聲大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仿佛已經在心中壓抑了許久。

  可是麵對這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鳳凰，我還是努力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無力地擺擺手，也不管小鳳凰能不能看得清楚，兩手斂斂自己臉上的淚水，隨即把頭一仰，聲音還帶著哭腔，“開燈吧。”

  小鳳凰的動作明顯一頓，隨即，乖乖地開了燈。

  房間亮起的一瞬間，明耀的燈光頓時刺痛我的雙眼，剛剛斂起的淚水，不知怎的，又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也就是這時，小鳳凰才看清楚我臉上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今天晚上，我和他談起的話題過於沉重，遠遠的超出了他的預料。

  小鳳凰這一刻，顯得格外的手足無措。

  看著他那笨拙的樣子，不知道為何，我想起他在墨覺遲眼前，表現出來的那幅天真模樣，忍不住又撲哧一聲，輕笑的起來。

  小鳳凰剛剛動了動雙唇，想要說些什麽，可不等他開口，我便急急說道。

  “怎麽？你師公交代給你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這遠山寨並不太平，李山又沒有徹底消滅，你就這麽忍心，把師傅一個人放在這裏啊？”

  大概是聽到我語氣變得輕鬆了一些，小鳳凰緊繃著的臉，也有一刹那抽動，隨即他彎了彎唇角，“師傅說的是，徒兒考慮不同，那師父，現在…您…”

  我朝他拜拜手，輕輕地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經過這一下午的僵持，雖然沒有怎麽好好休息，但是身上的疲憊也並不是十分明顯。

  望著窗外穹空上高懸的皎月，我突然間來了興致，很想讓小鳳凰陪我出去散散心。

  和墨覺遲來了這遠山寨許久，心裏一直因為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而耽擱了村中的良辰美景。

  除了那天第一次和墨覺遲在村子裏穿行，尋找李山的時候。

  好像那種愜意，從來都沒有真真正正的，踏實下心來去享受。

  而今天墨覺遲不在了，對於他的擔憂，我便少了幾分。

  既然小鳳凰和我是生死過命的師徒，那此刻說來，他便也像是我的一位家人了吧。

  看著眼前的小鳳凰，我的心，突然一湧上來一絲的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