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嬸兒和我說話，一直站在床榻前的李山忽然抬起頭，用一種凶狠的目光瞪向我，嘴裏還發出一陣嗚咽。

  我頓時覺得有點毛骨悚然，身子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又退到牆邊站好。

  張嬸兒看在眼裏，慌忙轉過頭去朝李山有些溫柔的嗬斥道，“山兒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跟個野獸似的，看你把沈家丫頭嚇成啥樣了！”

  張嬸兒這話一出，李山這才收斂了一些，但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我，一動不動。

  “沈家丫頭，別怕別怕啊，你先坐。”

  張嬸兒拍了拍李山的腦袋，像哄小孩兒似的，連推帶擁的把他帶到椅子上坐好。

  李山倒是表現的很乖，隻是目光依舊緊緊追隨著我，那目光讓我渾身雞皮疙瘩起了一片。

  但是好在張嬸兒對我，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我心裏略略有些安慰，但腳步仍舊不敢挪動半分。

  隻見張嬸兒坐在李山身邊，伸出幹癟的右手握住李山的左手，像哄小孩兒似的，目光中滿是疼惜之色：“山兒啊，你現在身體不好，就在家裏多呆著，有娘照看著呢，山兒不用怕。”

  隨即張嬸兒才扭頭繼續對我說道，“山兒這孩子受了苦，最近就變成這副怪樣子，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但還記得我這個老娘。”

  說著張嬸兒苦笑了一聲，我也趕忙換上笑臉，點頭表示認同。

  可我心裏卻疑雲籠罩，不禁暗自納悶，原來墨覺遲，竟然施法讓李山回到了屋子裏，那老李頭又去哪裏了呢？

  原本我以為他們一家三口裏隻有張嬸一個人活下來了，畢竟張嬸兒的魂魄雖然化成了火球，但終究肉身是沒有受到多大傷害的。

  萬萬沒有想到，李山的雙腿已經被老李頭殘害成那個樣子，居然還苟活下來了，如果老李頭也像李山一樣，那我豈不是……

  我忍不住頭皮一緊，不敢接著往下想了。

  原來張嬸和李山如今的際遇，果真如村民們所說的那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的是不敢相信。

  雖然剛才被李山狠狠的嚇了一跳，但也總算探得虛實，我心裏也有一些底了。

  張嬸見我久久不言語，臉上的皺紋一深，又訕笑著和我說了起來，“沈家丫頭啊，那天事兒求你答應辦的事兒，現在還做數嗎？”

  “啥？”我被張嬸這話問的有點懵，沒做多想便脫口而出。

  張嬸見我的反應也有些尷尬，搓了搓手，才遲疑著說道，“就是…就是，求你幫山兒看看的這個事兒…”

  見我仍舊疑惑不解，張嬸兒大概以為我想反悔，趕忙解釋道，“說來也奇怪，那天自從你家回來以後，山兒晚上倒是沒有在作怪了，就是變成現在這副呆呆的樣子，臉也不知道為什麽給浮腫起來了。

  我也是一覺睡醒以後，發現我家西屋倒了一片，你瞧瞧這不是天譴是什麽呀？

  我也是著急的不行，原本咱倆約定好第二天，我要請你過來給山兒打香的，可是一覺起來發生了這麽多變故，嚇得我有點六神無主，光顧著張羅家裏的事情了，沒有來得及上門去請你過來。

  這說起來倒真是我的不對了，沒想到今天你親自上門…唉，這年頭能記起我張老太太的，大概也就剩下你了…”

  張嬸兒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我也大概聽說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在張嬸兒的記憶，還停留在從我家裏出來，隨後就是那天清早墨覺遲為她施法以後了。

  那張嬸兒還記得那晚在後山的事情嗎？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張嬸兒，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那天從我家分別以後，張嬸兒的魂魄和肉體還合二為一，並沒有被老李頭煉作火球，怎麽那天在後山發生的事情，她卻閉口不提呢？

  遲疑了片刻，我迎著張嬸兒的目光，開口問道，“嬸兒，你是說，那天晚上從我家回來，就發現李山哥晚上不再亂跑了？”

  張嬸兒連連點頭，“嗯嗯嗯，對，對，那天晚上我和山兒兩人都睡的很早，要不還得說，沈丫頭你給我的符管用呢！”

  “那最近我李叔回來過看過你們嗎？”我再次追問道。

  張嬸兒想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不過山兒昨天在半夜裏發狂了，還把房間砸了，幸虧我躲避的快，要不然就被他給打到了。”

  張嬸兒這麽說完以後，又憂心匆匆的補充了一句，“山兒怕是有點壓不住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摟著房梁不下來。”

  房梁？

  我仰起頭看看屋頂，果真見一根粗壯結實的長木橫穿過整間屋子。

  我們這個年代村子裏的房屋，大多是自己蓋的，有磚房有土房，而遠山寨的村民們大多世代耕種，手中並沒有多少餘錢。

  所以一般土房基本上都是用一根結實的長木做梁，再用細一些的木頭連成排，做成屋頂的支架，再塗抹上混合了麥麩秸稈的泥土，架上瓦片，由此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土房便落成了。

  梁木一邊都很結實，承重性也比較強，所以張嬸兒剛才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李山的行為的真實性，也的確很高。

  原來如此，難怪我進門的時候，屋子裏沒有人，而在我靠近窗戶的時候，聽到背後一聲巨響，說明李山看到我進門後才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我點點頭，但對張嬸兒和我說的話，仍舊存有懷疑，“嬸兒，你們最近有沒有去過後山呢？”

  “後山？”張嬸兒聽到我的問話，明顯表情一滯，隨即麵色恢複如常，衝我擺了擺手，“不瞞你說，沈家丫頭，自從第二天醒來，我看到家裏邊翻天覆地的變化，忙都忙不過來。

  況且加上山兒，每天脾氣古怪，時不時的摔砸一些東西，我還哪有功夫出去呢？

  除了今天中午我實在有些熬不住了，才去你家等你，離開了一會。”

  我有些驚訝，“張嬸兒，你剛才出去，是到我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