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家丫頭？”張嬸兒首先開口試探，仿佛有點不敢相信我就這麽憑空出現。

  黑暗中她摸索著站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直到看清我的臉，確認之後才喜極而泣，“真的是你！沈家丫頭，哎呀，你可來了，謝天謝地！”

  我忍著胸脅間的不快，艱難的點點頭，隨之趕緊用手捂住了口鼻。

  而旁邊的老李頭見狀，則一手把什麽東西迅速揣進懷裏，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看樣子像是要跑。

  我有點納悶兒，他跑個什麽勁兒，我這不是來幫他們了嗎？

  難道還怕我過來，是真的要幫張嬸兒一起打他不成！

  我正遲疑著，一個身影已經跳在老李頭身後，直直堵住了他的退路。

  “嗯？想去哪？”

  墨覺遲冷冷開口，語氣明明毫無波瀾，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

  老李頭顯然被墨覺遲嚇了一跳，隨即雙手捂在胸前，半側過身一麵看看我，一麵看看墨覺遲，轉而結結巴巴地賠上笑臉，“不去哪不去哪，恩人們來了我還能去哪？”

  墨覺遲輕哼一聲，負手而立，不再與他廢話。

  這時當空明月，正好從層雲中探出端角，月華一瀉而下，剛才黑壓壓的河灘上，霎時一片銀白。

  墨覺遲的黑袍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華貴，衣角鑲著的金邊上，不時泛起層層光澤，他那張俊美無比的臉被襯得更加清冷，活脫脫的像是從天上走下來的謫仙人物。

  我有些看呆，如果不是此刻腥臭味太濃，煞了風景，墨覺遲現在天地間，美的簡直就是一副畫。

  “沈家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張嬸兒已經挪過來我身邊，有些激動的拽拽我的衣袖。

  她這一嗓子，瞬間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立馬穩神正色，趁著月光在河灘上環視一圈，果然沒有李山的蹤跡。

  我心中的疑慮不減，轉頭看向渾身濕漉漉的張嬸兒，徑直問道：“張嬸兒，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剛才不是帶李山回家嗎？李山呢？”

  聽我這麽問起來，張嬸兒哇的放聲大哭起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沈丫頭，快快幫我找找山兒啊！嗚嗚嗚…”

  什麽？

  李山不見了！

  我隻覺自己腦袋嗡的一下，腳根兒差點都要站不穩了，連忙追問道：“先別哭，找人要緊，剛才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趕緊說啊！”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從你家出來，明明走的好好的，可是小山突然間就像發了瘋一樣跑了起來，嘴裏邊還念叨著什麽…

  我跟在他身後，看到他脖子上的白符，不知道什麽時候給掉了，又顧不上回頭去找，怕他跑到哪戶門裏，霍霍人家！

  於是趕緊把那個黃符摸出來，想追上山兒給他塞到嘴巴裏，可是我這老太太哪有他跑得快呀！”

  張嬸兒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淚水，顧不得抽泣，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越說越快，“沒想到山兒跑著跑著就奔這後山上來了，我心想也好也好，總算是沒有在村子裏邊兒作亂！

  結果跑到這河邊，山兒一溜煙就跑的沒了影子，我隻顧著著急追他，腳底一滑就掉進河裏了！嗚嗚嗚…”

  張嬸說著仿佛心有餘悸般又要哭起來，拉拉身上披著的衣服，緊接著又懊悔地拍起自己的胸口和大腿。

  難怪剛才在村子裏和張嬸家都沒有找到他們兩個人，原來是跑到後山來了。

  後山離村子裏村子有一段距離，聲音傳不過去也很正常，這就是我和墨覺遲，怎麽找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原因。

  可是這老李頭又是怎麽回事？這裏的臭味兒又從哪裏來？

  我的目光落在了老李頭身上皺皺眉頭，老李頭畏畏縮縮的，兩手交叉一抱懷，就地蹲在墨覺遲腳邊。

  整個人看起來窩窩囊囊的樣子，似乎李山並不是他的兒子一樣，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架勢。

  我把目光挪回來，落在張嬸兒臉上，她原本微卷的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時不時的打個冷顫，月光下，臉色顯得格外慘白。

  我拍拍張嬸兒的肩膀，又指了指地上的老李頭，“那這李叔，你們…怎麽碰上的？”

  沒想到張嬸兒哭得更大聲了，“我白天讓人給他捎話過去，告訴他我下午要帶山兒去找你…山兒要是有個好歹，我對他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說著張嬸兒指著岸上小路的一頭，也不知道是太冷，還是太過於激動，渾身顫抖著提高了聲調。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山兒的爹呀！結果沒想到他個老不要臉的白天不過來，天黑了才偷偷的溜過來，惦記家裏剩下的那點家底兒啊…”

  張嬸兒朝老李頭哀怨的看過去，仿佛此刻的話語就像是她的武器一樣，能夠把老李頭砸個劈頭蓋臉。

  而老李頭聽了這話也不反駁，看了看張嬸兒，扭頭在地上啐了一口，抱著雙腿蹲著晃蕩了起來。

  我一看又要扯到他們的家長裏短，想到李山現在還毫無蹤跡，也沒有耐心和她這麽耗下去，趕緊出口打斷，“然後你們倆就碰上了？”

  張嬸哽咽的點點頭，剛準備開口，我立馬打斷了她，“那你剛才過來的時候，這兒就這麽臭嗎？”

  這下輪到張嬸兒迷茫了，她茫然的看看四周，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什麽，隨即捂了一下鼻子，又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身上。

  “好像…好像從老李頭過來的時候，才開始有這個味道的吧，正好那時候我剛掉下河裏，還以為是自己身上的味…

  我光顧著擔心山兒，也沒有在意這個，真的很臭嗎？”

  我一愣，隨即又恍然，應該是她聞的時間太長，已經有些習慣了，可是這麽臭的味道，怎麽可能是她身上傳來的…

  並且，老李頭來的這麽巧嗎？

  從村子通往後山隻有一條小路，也是連接外村的眾多小路中的一條。

  我皺皺眉頭，看看墨覺遲，他倒是一臉淡然，好像又變成我的保鏢一樣，並沒有要插手這件事情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