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麽大礙，祖母莫要憂心。”她柔聲。

  “你這樣虛弱，怎能叫人不憂心呢？”曹氏神色緊張，“依我看，咱們府裏還是要尋個醫師來時常看望著才好，免得府裏夫人姑娘們生病了還要去外頭請。”

  崔府傳承多年，自然也是專門養了醫師的。

  隻是上一個醫師前些日子身子不適，一直便沒在府中，因年紀大了，也有要辭了太傅府奉養回鄉享清福的意思。

  府裏的醫師一時才又緊張起來。

  “這是正經。也不必遲了，正巧宮裏尚藥局換職，有幾位醫術極高的醫師都要告老，不如就請一個回來。”老夫人前些日子還在細細琢磨，如今眼瞧著大孫女生病，自是焦急了。

  “母親，說起來藥藏局的醫師們也是有不少下來了。兒媳之前托人尋了柳送仁柳醫師，他之前便是尚藥局的，也是給宮裏娘娘們抓過藥診過脈的，想來是不差，兒媳便自作主張叫人去請了，如今隻等太常寺文書下來，他便可以過府了。”

  老夫人也是沒料到曹氏一早就準備了，自然是十分滿意，“如今是你當家作主，這位醫師也是個聖手，既是請回來了，可要好生供養著。”

  “是，兒媳自不會怠慢了。”

  這年頭，資曆深厚的醫師是備受敬重的。

  “母親，這位柳醫師，可是西街梧桐巷尾柳家的那位？”崔嫵聲音柔著，很是好奇問。

  “正是呢，”曹氏便笑著，“阿嫵竟是知曉。”

  怎能不知曉呢，前世便是這人害了大哥哥和大嫂子。

  她指尖微微攥緊。

  曆經一世，心裏雖是湧起驚濤駭浪，麵上還是沉靜若水的。

  “之前杳杳生過病，就是宮裏林德妃請了這位醫師出來診治。”

  林杳杳，乃是崔嫵從小到大的手帕交，乃是武威侯府的嫡女，林德妃的嫡親侄女。

  正說她呢，過了兩日崔嫵身子好一些時，這人就到了。

  彼時正是晌午過後沒多久，崔嫵與老夫人在永福堂正說著話，外頭侍女來報，“老夫人，林家姑娘來了。”

  聞言，崔嫵驚喜看向門口。

  隻見紗簾微動，一襲紅衣映入眼簾。

  來人年紀與崔嫵一般大，發上釵飾極少，隻一支玉簪束發，衣裳明媚張揚，卻不突兀。

  前世她嫁入王府後，忙著許多事，與姐妹相見的時候便越發少了。如今回首少年時，自是不勝欣喜。

  “杳杳拜見姨祖母。”她恭恭敬敬地福身行拜禮，這姿態，倒看不出是個武威侯府武將的女兒。

  崔老夫人與林老夫人亦是老姐妹了，林杳杳喚一聲姨祖母自是親近得緊。

  老夫人笑得開懷，“杳杳來了呀，孟梵，去把軟香糕給姑娘們備一些來。”

  “還是姨祖母懂我。”林杳杳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瞧你高興的，好沒出息。”崔嫵在一旁笑話她。

  “民以食為天。”林杳杳向來信奉此道。

  這話一出，幾人被逗得直笑。

  “行了行了，我要歇午覺了，你們小輩自己去玩吧。”老夫人見這倆小姐妹許久沒見了，便也不拘著她們在永福堂，“那軟香糕便送去大姑娘的院子。”

  離開永福堂，兩個小姐妹一路悠悠走著。

  “唉，我不過是騎了匹馬，我娘就大發雷霆，讓我跪祠堂，好些日子都出不來。要不然，你被困在三清道觀那會我就騎馬去接你了，哪還能叫你在那擔驚受怕。”她臉上一會兒困惑不解，一會悲痛得不行。

  崔嫵一聽，心裏頗有些感動，卻很讚同林夫人將她鎖在家裏。

  若她當真騎馬來“解救”她，不說林家上下了，崔嫵自個兒都能嚇出個好歹來。

  再說了，林杳杳跪祠堂可不是因為什麽小事。

  景朝民風開放，女子還能打馬球呢，騎馬自然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崔嫵卻知曉，林杳杳非要去騎的那馬可不是尋常的馬，而是外邦進貢的烈馬，尚且還未被馴服。

  也是林杳杳自幼習武，有些本事，才沒被那馬扔下來，可凡事就怕萬一。

  世子夫人叫她跪祠堂，又關禁閉那麽多天，已然是格外心疼女兒的了。

  “你呀，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在三清道觀出不了事，倒是你，那烈馬是好馴服的嗎，萬一出了什麽事情，痛苦得可不止你自己。”崔嫵可不想再看她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

  林杳杳垂眉，心裏自然也知道這事做得不對，可就是總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聽著崔嫵的話，聯想起那些日子祖母和娘親憂思不已的麵容，終究還是死了心。

  “算了，反正我也馴服不了那馬，端看哪位高才可以做到罷。”

  崔嫵莞爾一笑，“你已經比旁人厲害多了，好些男子連那馬的身都上不了。”

  “這倒也是。”她麵上陰鬱散去，笑得燦爛。

  “哎，對了阿嫵，”林杳杳突然想起一事，“你還記不記得安平伯府家的二姑娘，付荷語？”

  崔嫵自然是記得，忍不住多問，“她怎樣了？”

  林杳杳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她被送回來那日，本來都快不行了。聽說安平伯府喪事用的東西都準備了，怎料她昏迷了三日，竟是醒了過來。醒後便一直胡言亂語，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活像是被什麽附身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