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渺許久不曾開口，電話那頭的人擔憂的再度問：“是沈小姐嗎？有什麽事情嗎？”

  夏母語氣裏的擔憂毫無意外傳入沈思渺的耳朵，她深呼吸道：“伯母，我或許早該向你坦誠一件事……”

  沈思渺盡量的平靜的語氣，敘述了夏立陽這段時間的情況，以及她手中的那份病危通知書。

  她說著這些的時候隻覺得內心如火焚燒，根本不敢去想象聽者的心情。

  事實在聽聞夏立陽身患S.A病毒的時候，夏母已經沉默了。

  沈思渺覺得愧疚，覺得窒息。

  可是她現在不得不再次開口：“我之前就想告訴你們了，但是……但是立陽不同意我這麽做。我本不該聽他的，可是我和他一樣不希望你們擔心，我總覺得我還有機會帶著他回去，屆時我再向你們坦誠這一切，任憑你們處置。”

  “可是現在，他長時間昏迷不醒，病危通知已經發到我的手上！我怕再不告訴你們，你們會怨恨我，會遺憾。”沈思渺深呼吸道：“伯母，現在醫療團隊這邊發現了一種新的藥物。沒人用過，也不確定它的療效。這個藥品的名字，和立陽垂危之際留下的前半段字符完全相符，我現在想征詢二位的意見，是否要對立陽啟用這種藥物。”

  沈思渺不記得電話那頭到底沉默了多久，隻是覺得這通電話好漫長啊，漫長到她記不清時間。

  好一會兒，她耳邊傳來夏母顫巍巍的聲音：“不用會如何，用了又會如何？”

  她語氣輕的沈思渺快要聽不清，可見也是傷到了深處。

  沈思渺深呼吸道：“不用他會這一兩日徹底離開我們，用了之後或許也會離開，但也許還有奇跡。”

  盡管她對奇跡已不報希望，但是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想要天真一回。

  在她說完這些之後，電話那頭再度沉默了。

  沈思渺沒有催促他們的決定，因為她太理解夏家父母的心情。

  她深呼吸道：“你和伯父先商量一番吧，我等你們電話。”

  說完“再見”之後，沈思渺便掛了電話。

  後來她一直緊緊握著那隻手機，或許她的神情已足夠平靜，但是容景行還是一眼瞧出她的緊張。

  男人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擔心，他們最了解夏立陽，應該會成全他的。”

  沈思渺恍惚的點頭道：“也是因為他們太了解立陽，對我太好對我太信任，才會讓立陽來到這裏遭遇此劫。”

  男人眉心皺蹙了下，隨即說道：“你的話若叫夏立陽聽了，他一定會生氣。”

  沈思渺偏頭怔怔的看著他。

  容景行凝眉道：“他並不後悔為你做的一切，所以你也不能看輕他所做的一切。”

  沈思渺怔怔盯著他，然後笑道：“是。”

  三十分鍾後，沈思渺接到了夏母的回電。

  不過這次是夏父打來的：“沈小姐是嗎？我和你伯母商議了一番，決定將立陽的事全權交由你決定。”

  聽見這話的時候，沈思渺如鯁在喉，情緒一刹那波濤洶湧。

  不過她還是鎮定道：“好的，謝謝伯父伯母。”

  說完這話，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我對不起二老的信任和期盼，我對不起你們。”

  耳邊傳來夏父一聲歎息，隨後他說道：“這話不必再說，在我們決定將立陽送過去的時候，已預料過多種結局。他生病這麽久，身邊隻有沈小姐照看，想來你也吃了不少的苦。由此可見，立陽對你信任萬分，既是他信任的人，我們沒有理由懷疑。”

  這時候沈思渺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所有的話在這對父母麵前都顯得蒼白。

  深呼吸她說：“請二位放心，哪怕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輕易放棄。也請二位原諒我這麽久以來，對你們的隱瞞。待回到蘇城，我再向你們負荊請罪。”

  夏父歎道；“不怪你，前不久我們也曾和他視頻，並未發現什麽異常。怪我們大意了，沈小姐忙吧，此時立陽應該最需要你。麻煩你，幫我們好好照顧他。”

  “好，再見。”沈思渺掛了電話，便告訴傑克道：“按照你的方案進行治療吧。”

  傑克怔了片刻，然後點頭道：“OK。”

  生死成敗，也無非在此一舉。

  於夏立陽來說，垂危之際還能在自己熱愛的事業上奉獻一些微薄之力，沈思渺覺得他應該會覺得高興。

  傑克出去之後，容景行看了看她道：“夏家父母是通達之人，你不要有負擔。無論此局結果如何，日後夏立陽的父母我自會好生照顧。”

  沈思渺現在不想和他說這些，她深呼吸道：“出去吧。”就算不能做什麽，此刻守在夏立陽的門口，對她來說也是種安慰。

  傑克的團隊裏，有人依舊在不斷的發出質疑。

  從醫學謹慎的角度考慮，他們有權質疑。

  注射藥物前，傑克鄭重道：“自古每出一個新的方案，便有人要做第一批先鋒者。夏立陽寫下的那串字符，和這兩個藥品的品名符合度極高，當然我現在也無法確認他要寫下的是否就是這兩個藥品。現在他的狀態你們都很清楚，試一次對他來說或許有希望。若不試，隻能是等死。”

  “作為一名優秀的醫生，我想就算他清醒，也願意做這次實驗。”傑克說完帶著東西往夏立陽的病房走去。

  暮色沉沉，一行人井然有序的跟在他身後。

  沈思渺跟著最末端，看著那一行人，心底莫名生出一絲敬畏之情。

  是敬夏立陽，也是敬這群最近不分晝夜奮鬥的人。

  誠如傑克所言，夏立陽若清醒，他應該會很榮幸成為實驗者。

  病房內，傑克將新調配的藥物注射夏立陽體內，整個病房安靜異常。

  傑克回身道：“今夜時刻關注夏醫生的情況，若有異常隨時會診！”

  眾人麵色沉重，大抵都是在憂心這新配方的效果。

  從傑夏立陽病房出來之後，沈思渺便提議今晚照看夏立陽。

  她的這個要求傑克自然是同意的，今晚是夏立陽清醒的關鍵，換言之如果他不能醒來，可能也就此離開……

  晚上九點，沈思渺重新走回夏立陽的病房。

  床上的人，安靜的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