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芳許知道顧蘊禾很白，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注意到了。

  後來知道他幾乎不怎麽曬太陽，先天後天條件都占足了，皮膚白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但是她沒想到他的腿能白得這麽晃眼，以至於她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看。

  等她再抬起頭才發現顧蘊禾被她看得連眼圈都紅了，戚芳許萬分不好意思，忙道歉，“對不起啊，蘊禾，我不是故意的……我們先洗頭吧？”

  顧蘊禾隻盼著能趕快從這種處境中出來，也沒聽清她說什麽就點了頭。

  等被戚芳許帶著又回了浴室，他才反應過來。

  這不還是要被她看嗎？

  戚芳許事先想了怎麽給顧蘊禾洗頭，可等她真握住顧蘊禾頭發，她才覺得棘手。

  她完全沒有給別人洗頭的經驗，而且顧蘊禾的頭發也太多太長了。

  她隻能請教顧蘊禾。

  顧蘊禾在家中時便是由侍子伺候著洗頭的，來了這裏又自己琢磨了，指揮戚芳許倒也輕鬆，但是心情卻跟之前截然不同。

  他閉了眼睛，觸感卻越發明顯。

  他一動也不敢動，等到戚芳許給他吹頭發時，他脖子都是麻的了。

  戚芳許也忙活得夠嗆，不過久違地又看到顧蘊禾散著頭發的模樣，她心中就滿是愉悅與滿足了，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打扮洋娃娃，卻又有些不同。

  至於哪裏不同，戚芳許也沒有細究，她放好吹風機就重又回到顧蘊禾身邊給他的手指上藥了。

  明明是她第二次給他上藥了，戚芳許卻忽然有些沒辦法專心了。

  她其實一直都覺得顧蘊禾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好看，不細看時都會讓人晃神了，這一細看就更加讓人無法自拔了。

  尤其她一低頭就又看到了他的腿，近距離一看，他果然連腿上都是白璧無瑕。

  竟然真的有這樣的男孩子……

  戚芳許清了清嗓子，順手扯了毯子給他蓋上，“這會兒好像有點冷了……”

  顧蘊禾有了毯子蓋腿哪還會注意她的異樣，再者，他自己也因為手指相觸而心慌意亂，更加不會去看戚芳許了。

  他努力想讓自己的心思從她身上移開，但是掙紮了一會兒，他卻突然又想到了在車站的那一幕。

  戚芳許被那叫段逸和的男子緊緊抱在懷中，他甚至看到了那段逸和低頭碰了她的頭發……

  顧蘊禾不由自主看向戚芳許近在咫尺的頭發。

  比這還要近的距離……到底是什麽樣的？

  不等他想下去，戚芳許忽然就抬了頭。

  顧蘊禾猝不及防對上她目光，臉就又紅了起來。

  戚芳許愣了一下，很快就回了神。

  她若無其事地收拾了藥膏，又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就對顧蘊禾道，“時間也不早了，你上去睡吧，我等衣服洗好就也去睡了。”

  顧蘊禾知道自己留下也沒什麽事，但是他卻不想動，也不敢起身跟著她。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見她為他洗衣服，他卻還是有些難為情。

  戚芳許設置了洗衣機出來後見顧蘊禾還坐著也沒那麽意外，瞥見他耳朵還紅著，她想了想，又回到了他身邊坐下。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他還是會時常害羞，可見是他們之間的溝通還不夠。

  “蘊禾，我們聊聊你的事吧？”

  她一本正經的態度讓顧蘊禾不自覺也跟著坐直了。

  “你願意告訴我你的事嗎？”

  聽清楚戚芳許的問題後，顧蘊禾微微愣了一下。

  想到自己的情況，他不由自主抓緊了毯子。

  這要他怎麽同她說呢？

  戚芳許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中，但是她隻當沒看見，放柔了聲音引導他開口：

  “也不用什麽都告訴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以前的生活，你們那裏吃什麽，衣服都是你穿的那種嗎？房子是怎麽樣的？”

  果然她這麽一說，顧蘊禾臉上就沒有了抗拒之色。

  “衣服不全是那種樣子的，我在家中也不常穿這種……”

  “……”

  在戚芳許有意引導下，顧蘊禾漸漸地就放下了防備心，看到戚芳許單純隻是好奇這些外物，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告訴她更多。

  正好茶幾上也有紙筆，他不自覺就想給她畫下來，但是卻被她以他的手還受傷阻止了。

  不能畫給她看，顧蘊禾就想告訴她更多來彌補，以至於他根本就沒聽到洗衣機的提示聲。

  戚芳許倒是聽到了，但是她也不想打斷顧蘊禾。

  講起這些的顧蘊禾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而且，他無意識地就告訴了她很多關於他的事。

  比如他家裏發生過變故，所以他的吃穿都跟從前不一樣了，而且他也不是沒出過門，雖然肯定不是他一人出門。

  還有，他那裏真的是個女尊社會。

  戚芳許覺得自己可以套出他為何還沒有成親，在聽到他家中已經有妹妹娶過夫郎再來猜他的情況其實並不難，可是她也做不到去套這種他明顯避之不及的情況。

  就像她也根本不願意告訴現在生活圈裏的人她自己在大學畢業之前一直過著的都是吃喝玩樂的大小姐生活，也根本不願意遇到以前生活圈裏的人聽他們感慨她的生活如何如何。

  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就聊到了十二點，顧蘊禾瞥到了鍾表上的時間便不敢再說話了，他還記得戚芳許還要上班，便催她上去休息。

  戚芳許也確實有些累了，不過難得顧蘊禾一下子跟她說了這麽久，她回房間之前也沒忘了同他約定一下明天繼續對她講。

  顧蘊禾本來還有些後悔自己說太多，見她這麽期待，心中不由自主便歡喜起來。

  兩人各自回了房間，戚芳許想著明天還得上班倒是很快就睡著了，顧蘊禾卻毫無睡意。

  講的時候毫無所覺，如今安靜下來，卻忽然思念成河。

  對比起這裏的生活，他曾經的生活壓抑又乏味，可就是如此，他也還是想念。

  在昏黃的床頭燈下，他也可以放任自己去想家裏的人和事，隻是沒一會兒，顧蘊禾就想到了來這裏的那天。

  爹爹滿心期待地帶了他出門求姻緣卻遇上了從前同他定過親的齊家的姻親，後來去求簽又得了個雲霧迷蒙不知禍福的簽語……

  他已到了二十一歲，又逢著家道中落，連作續弦的人家都撿拾不出來，爹爹娘親一開始還想著給他尋個好人家，可到了如今，娘親也隻是盼著盡快打發了他，爹爹……從廟裏回到家就沒再見他，大約也是認了。

  他不怨爹爹娘親，如他這樣的男子，爹爹娘親肯護上這麽多年已是世上少有，他也做不來自絕令家中蒙羞的事，隻是嫁人便能解決的事，他嫁了就是，左右嫁過去如何便不會再連累爹娘。

  隻是想歸想，他還是抱著那孱細如蛛絲般的希望祈願了。

  顧蘊禾把臉埋到了頭發中，發絲間依稀殘留著被溫柔嗬護的溫暖，他差點忘了他祈願的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