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比起溝通，更像是宣泄失控的情緒。

  戚芳許情緒沒有失控，自然也無從宣泄。

  唐媽媽想把事情鬧大，這倒是跟她殊途同歸。

  她直接給樓下張姐打了電話。

  這一舉動簡直像是捅了唐語的馬蜂窩。

  之於唐媽媽，這算是得償所願，為了占住優勢，唐媽媽立刻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可唐語不行，她看戚芳許就覺得她惡人先告狀，張姐還沒上來，她就覺得張姐會偏袒戚芳許，心中一下子就慌了。

  “你還敢叫人來？你以為你說什麽別人都信！你等著……”

  唐語叫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媽媽截住了，“好了，跟她說那麽多有什麽用！”

  “媽媽，你……”

  唐語還咽不下這口氣，但話沒說完就聽到了敲門聲，她立刻衝過去開門。

  門一開，她的眼淚就先落下來了。

  “張姐，你來評評理，我媽好心帶飯過來……”

  唐語哭著說著，聽著的張姐隻覺得頭大。

  她在樓下就隱隱聽到動靜了，哪知沒一會兒就接到戚芳許電話了。

  電話裏還能聽到唐語尖利的嗓門。

  說實話，誰處於弱勢，她不用上來就知道。

  小唐本地人，還是母女倆齊上陣，小戚這邊就一個人還是個穩重性子，說小戚會主動惹事，她怎麽也沒辦法相信。

  可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實在不值當鬧成這樣，這還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

  張姐拍了拍哭訴的唐語胳膊，看唐媽媽抱著胳膊站在唐語這邊，再看戚芳許護著那顧蘊禾站在另一邊，努力笑著安撫，“來來來，都坐下說，都相處了一年，以後還都在一個學校工作，有什麽事解決不了？”

  她拉了唐語跟唐媽媽坐下，戚芳許知道張姐肯定要先和稀泥，看顧蘊禾緊張不安就想先讓他回屋，但顧蘊禾卻搖了搖頭，緊緊跟著她。

  戚芳許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堅持。

  三方都坐下了，中間人的張姐就開始兩邊安撫了。

  戚芳許毫不意外地見到張姐先問唐語。

  一旦牽涉其中便有私心，張姐明顯隻想要事態平息，隻要先安撫住表麵氣焰最盛的人，維持住麵上平和，內裏到底如何就無所謂了。

  唐語得了機會連哽咽都顧不上了，掰著手指就從見到顧蘊禾開始說起。

  唐媽媽聽得著急，但看張姐沒打斷便從旁補充，引導。

  顧蘊禾聽得一頭霧水，那邊語速太快，他實在沒辦法完全消化。

  他隻能去看身側的戚芳許，她怎麽一點兒也不急？

  戚芳許確實不著急。

  她對那邊三個人都有一定的了解。

  為了證明自己無辜一股腦把錯歸咎於她的唐語，為了維護女兒時不時添油加醋的唐媽媽，為了維護麵子還想樹立權威的張姐……如果目標一致，她今天確實沒法得償所願。

  可唐媽媽卻是跟她一樣的目標。

  唐媽媽不想唐語出來住，從第一次見麵，她就知道了。

  等說到剛才的事，唐媽媽就接手了，“……張主任，你說說這孩子突然冒出一句什麽讓她媽媽從地下出來來這裏跟我說話，換作你你能接受嗎？這不是在咒人嗎？我就沒見過……”

  張姐本來已經聽得頭昏腦脹，但是這句令她瞬間一臉錯愕。

  小戚真這麽說了？

  她不敢相信，但心裏卻沉了下去。

  那天視頻裏評論的事在去了學校後，她就也聽說了。

  但是這種事怎麽跟人考證？太過關心也太沒良心了。

  可小戚居然直接自己說出來了嗎？

  這到底是遇到什麽了才能讓小戚說出這種話？

  唐語跟唐媽媽說了那麽多，可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樓上樓下住了一年，小戚怎麽樣，小唐怎麽樣，她想不清楚都難。

  可怎麽就鬧到這一步了？

  等唐媽媽停了下來，張姐看向戚芳許，

  “小戚，你這是……”

  說了半句就對上了戚芳許漠然中又透出一絲脆弱的眼睛。

  張姐見慣了戚芳許溫婉忍耐的模樣，猛地看到她這副模樣，心中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接下來的話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目光，卻又看到了戚芳許身邊望著戚芳許眼皮泛紅泫然欲泣的顧蘊禾，這讓她的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傾倒了。

  逝者為大，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傳統。

  令唐媽媽介意，可那更是小戚的傷疤，她要是因為這句話怪罪，那她的名聲也要壞了。

  既然再去細問對兩邊都不好，既然都鬧到這份田地上了，就算今天和好了，往後也沒個安靜日子……

  張姐重重歎口氣，“你們這……唉，真是要鬧到以後連見麵都不見了嗎？好不容易相處了一年……”

  她看向唐媽媽，“唐語媽媽啊，你看這租房是倆孩子自己的事，以後這關係也還得她們兩個自己處，是不是？其實這矛盾都是由合租引起的，也真不是什麽大事，不值當一直鬧下去，就是當不了室友，那還是改變不了的同事……”

  唐媽媽聽到這裏就心中有數了，她也歎口氣，“誰能忍心見到自己孩子在外邊受苦受委屈還什麽也不管？說真心話，她們現在的孩子都不會處事，看起來是小事可人品如何那也看得清清楚楚了，我是真沒辦法放心了……就是麻煩你了……”

  唐語隱約明白了媽媽的話，心中忽然漏了個洞，憤怒順著空洞掉出去她也無暇顧及，她重又看向戚芳許，戚芳許卻看也不看她。

  所以，

  戚芳許是不打算跟她合租了嗎？

  唐語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心中也滿是複雜。

  最後張姐以還要趕時間去上班為由下了樓，唐語被唐媽媽拉著又去吃飯，戚芳許跟顧蘊禾則回了廚房。

  飯已經涼了，戚芳許索性就把碗筷收拾起來，時間也不早了，她還得帶顧蘊禾出門。

  顧蘊禾看她又恢複了之前的溫和，心中卻沒辦法輕鬆起來。

  方才看到她那樣的目光，他也不知怎麽回事，心中也像是被蟄了一般難受。

  戚芳許帶著顧蘊禾回屋簡單一收拾就出門了，全程沒有看那邊唐媽媽跟唐語一眼。

  唐媽媽巴不得如此，唐語卻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張姐沒有立刻說明肯定是因為不好跟朋友說，那也就是說……

  媽媽還是想她回家，可她一點兒也不想回家住，合租的人一點兒也不好找……不行，她就不信隻有戚芳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