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厲宸眼底的慌張越發的清明，一瞬間凝聚起來的寒意大熾，咬牙低叱：“你敢！”

  “沒有我的命令，你敢死？”

  若不是之前的種種早就讓她看清楚眼前的這人對自己沒有半分愛戀，隻有不耐煩和恨不得她早點死的恨意，她會以為眼前這人現在是舍不得自己。

  他見她不為所動，又加重語氣喝道：“你若死了，我讓你母親給你陪葬。”

  媽媽是顧棠的逆鱗。

  哪怕她不想活了，也不願意母親被薄厲宸殺了，她相信這男人什麽都做得出來。

  “你不可以動我媽。”

  薄厲宸見她眼底多了幾分生氣，不再如剛才那樣死氣沉沉，對這個世間毫無眷戀的樣子，眼底的冷冽淡了幾分，朝著人伸出手。

  方才生氣，力氣仿佛被刺激得大了幾分，原來就要抓不住的手，多支撐了一些時間，現在被薄厲宸一提醒，她這才注意到抓欄杆的手已經沒有了知覺。

  此刻正在緩緩地往下滑落。

  薄厲宸所在的位置，想要拉住顧棠的手，幾乎要整個人探出去。

  現在唯有顧棠將另一隻手給伸過來，才有可能被拉上。

  失去力氣的顧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慢慢的在滑落。

  一根手指。

  兩根手指。

  最終完全支撐不了，全部脫落。

  顧棠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迅速湊上來一隻手，拉住顧棠的手，她的身子在空中急劇下降再被迫停頓，這一下的衝擊力將抓住她的薄厲宸的身子也帶得往下滑落了一段。

  兩人在空中停頓，就這麽懸掛住。

  顧棠緩緩抬起頭，往上麵看了一眼。

  心底瞬間複雜了幾分。

  薄厲宸的身子有大半都在外麵，他的雙腳死死的勾著欄杆，將自己的身體充當繩索，將他們兩個人給拴在一起。

  她危險，他也是。

  “你……沒有必要……”顧棠心情複雜，這一刻薄厲宸表現出來的急切，不顧危險都要拯救她的行為，讓她的認知有了一些動搖。

  一個厭惡，憎恨自己的男人，會豁出去命不要都要救她嗎？

  顧棠的臉色複雜，眼底的錯愕落在薄厲宸的眼底，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什麽，落在她臉上的眸光，往旁邊偏移了些，落在樓下的人群中。

  樓下，特助在四處飛奔，發動人群，撥打電話……

  極力挽救他們兩個人。

  不一會兒，地麵上一個充氣氣墊在緩緩地張開，在絕望的深淵，慢慢的注入了一抹希望的色彩，這抹色彩越來越濃重。

  薄厲宸眼底的凝重也在慢慢散去。

  顧棠盯著薄厲宸的臉，探究著什麽，終究忍不住問出口。

  “薄厲宸，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並不是你自己想做的？”

  問題一出口，顧棠的心底就多了幾分悔意。

  這是有多天真會認為自己被傷害，別人其實不樂意，她反而還問出了口，這不就給人送去了傷害自己的機會嗎？

  後悔的情緒在心中翻滾，在看到薄厲宸冷漠的表情之後，生出了一絲絕望。

  她咬牙：“放手吧，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你的命這麽值錢，你得好好活。”

  任由誰都可以聽出這話語中的嘲諷。

  薄厲宸的眼底更冷了幾分，他盯著她的臉，半晌之後才開口。

  “想死？成全你。”

  他突然將手給放開。

  猛然下墜的驚恐瞬間化為密密麻麻的蛛網，牢牢將她給禁錮在其中，那張臉越來越遠，她的心底的絕望也越來越濃。

  呯。

  一心以為自己會死的顧棠，身子在接觸到氣墊之後再彈起來的一瞬間，死裏逃生的情感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注入到心中。

  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籠罩在了顧棠的心頭。

  隨著氣墊的晃動，全世界都在晃，屬於薄厲宸那張獨一無二的俊逸容顏模糊得很，她分辨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不知道是誰將她扶下了氣墊，然後被安置在救護車上。

  又進了醫院。

  渾渾噩噩中，一係列的檢查完成，她的身體無大礙。

  在這期間，顧棠沒有看到薄厲宸，倒是喬苒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裏麵的顧棠語氣還很後怕。

  “幸虧你沒事，可嚇死我了。”

  顧棠不置可否，詢問母親的情況。

  喬苒開始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後來幹脆說道：“我拍個照給你看看。”

  不一會兒，發過來好幾張照片。

  照片裏麵的人就是顧母，背景不是樹木就是花草，倒是有一張照片裏麵的人讓她注意到不對，點開放大看了好久。

  她的內心深處瞬間被人打了一拳一般難受。

  正在摘地上的一朵小花的顧母，應該是被人喊了一句，她回頭看著鏡頭笑，那抹笑容很純粹，跟孩子一樣單純。

  單單這張照片沒有任何問題，相反會給人一種這人很開心的錯覺。

  但是這照片的背景裏麵，有兩個穿著病服的人，一個在扮鬼臉，另一個則躺在地上，做出了翻滾的動作。這兩個人的體型都是大人。

  顧母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之前哪怕看到母親的狀態不對，她心底偷偷難受，也有一絲僥幸，認為母親隻是接受不了父親的離世，暫時陷入到混亂當中，差不多就會醒來的。

  送到精神病院後，這人就隻能是精神病患者，哪怕往後恢複，身上也有這個汙點在，這輩子都不可能被當做正常人看待。

  她顫抖著手，撥通了喬苒的電話號碼。

  “棠棠，對不起，我極力反對過，可你們還有夫妻關係，我成了外人，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這一番話，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薄厲宸做的。

  他利用和她之間的夫妻關係，用女婿的身份，送顧母住到精神病院去，一切都是那麽合情合理的。

  顧棠此刻的腦海中，突然出現的是在陽台上的那一幕幕，說讓她母親陪葬時候的狠厲，再到他鬆開她的手的時候，眼底的冷漠。

  而她還想著，兩人之間是不是還有可能，他是不是對她還有憐憫之心，現在看起來，多麽的可笑啊。

  顧棠狠狠的說：“苒苒，我覺得我就是個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