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淚流滿麵的君楓，鬼叔心中一抽，他別過頭，不看著君楓，用著斥責的語氣說道：“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君楓眼眶中依舊淚流不止，他坐在床邊，雙手緊緊的握住鬼叔的手，用著哽咽的語氣呢喃道：“鬼叔，你不能夠走啊，你走了讓我怎麽辦啊，沒您小歸會忍不住犯錯的，小歸求您一次，就算為了我，您也不能走啊。”

  君楓的聲音中充滿了淒涼，打小自己被鬼叔撿到，一直都是鬼叔帶著自己的，自己小時候問過鬼叔，說如果有自己這個小孩跟在他的身邊，他去乞討會更容易的，那一次，是鬼叔第一次斥責自己。

  鬼叔說自己還小，未來一定很好，他當乞丐是迫不得已，他不能夠讓自己當乞丐，做人，要有傲骨。

  可鬼叔教會了自己要有傲骨，但他去甘心隱藏起自己的傲骨，隻為了能夠養活自己君楓。

  他記得，自己曾經還問過鬼叔一個問題，那就是明明可以丟掉自己這個包袱，為什麽要養著自己，這樣不是負擔嘛。

  那一次，是黑夜，鬼叔的臉色非常複雜，他說他在看到自己的時候，也沒撿，可走了兩百多米路，他總覺得心裏麵不安生，所以又倒轉回來把快死的自己撿回來了。

  撿回來後，鬼叔把自己所有的積蓄砸在自己的身上，原本不打算再當乞丐，改收廢品的想法直接泡湯。

  後來，鬼叔多次想過把自己扔掉，可一想到自己花費了他那麽多錢，他覺得還是算了，畢竟扔掉君楓就是扔掉自己所有的積蓄。

  不過鬼叔也有堅持不住的時候，他說他有一天趁自己睡著，把自己扔在了一個孤兒院門口，等了好幾個小時，鬼叔又忍不住，回來把自己悄悄的帶走了。

  最後，鬼叔總結了一下，才對自己說，自己是他的幾十年積蓄，怎麽能夠隨便扔掉呢。

  記得那句話說完，鬼叔又說了一句當時自己不懂，現在想想想要流淚的話。

  “或許鬼叔也想要有一件小棉襖穿吧。”

  這是鬼叔當時說的話，自己不懂，可現在自己懂了，自己就是他的小棉襖，可自己這小棉襖，並沒有給他帶來溫暖，反而帶去了太多的寒冷。

  鬼叔見君楓依舊哭哭啼啼的，臉上露出無奈之色，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問道：“有沒有煙？”

  君楓點了點頭，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把口袋裏麵的香煙遞給了鬼叔。

  “還是外國貨。”

  鬼叔接過真理香煙，看著上麵的英文字母笑著說了一聲，抽出一支，顫顫巍巍的點燃抽了起來。

  君楓屁股微微挪動了一下，不然鬼叔等會抖煙灰不方便。

  抽著真理香煙，鬼叔沒有說話，他用了三分鍾的時間，把一支真理香煙抽完。

  抽完之後他又掏出第二支叼在了嘴角，不過並沒有點燃，他的手輕輕的摸著煙盒，歎息了一聲說道：“這些年，又受了不少苦吧。”

  “沒有。”

  君楓搖著頭，不管自己受過多大的苦，可在自己的心中，自己的苦永遠比不上鬼叔那一天受的苦。

  “放屁。”

  鬼叔叫罵一聲，君楓這些年的事情，已經收集在了黃泉裏麵，恰好，他看過那一份資料。

  他覺得自己抽這支煙的時候就好像在體驗君楓這些年說經曆的事情，剛開始有種甜甜的味道，這就好比君楓在葉家的日子，給他一種無拘無束，發自內心的喜悅。

  隨後味道變得辛辣嗆鼻，還有一絲苦澀的感覺，就好像君楓後來說經曆的事情。

  當抽最後一口煙的時候，那種感覺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言明了，就好像一座火山，即將爆發了一般。

  他相信，最後這一口的味道沒有幾個人抽得出來，因為，現在沒有多少人會把一支香煙抽完，等煙屁股燙嘴的時候才扔掉。

  “小歸，鬼叔再給你講最後一個故事好不好。”

  鬼叔把嘴角上叼著的那一支香煙點燃，抽著，笑嗬嗬的看著君楓問道。

  “嗯，鬼叔你說，我聽著。”

  君楓點著頭，他把鬼叔扶了起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身上，這樣讓他能夠感覺舒坦一點。

  見君楓點著頭，鬼叔咧嘴一笑，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之後幽幽開口說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大山之下有著一個村子，村子裏麵住著好些戶人家，他們過著安逸而又滿足的身後。

  可是忽然有一天，這安逸的日子就沒咯，十幾個騎馬拿大刀的土匪就衝進了村子裏麵，把村子裏麵的所有人都殺死了，然後搶光了村子裏麵所有的東西，一把火燒光了村子。

  就在這慘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有兩個二十多歲的人來到了村子麵前，他們看著被一把火燒光的村子，直接愣住了，後來哭著喊著就開始在廢墟裏麵刨找著，可是最後，他們兩個人什麽都沒有找到。

  尋找無果，那兩個人離開了，他們兩個人走的方向不是同一個。

  就這樣過了七年，那兩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見了麵彼此說了兩句話，又分道揚鑣了……”

  “鬼叔，那一夥土匪呢？”

  君楓輕輕的問著，鬼叔從來講故事都是這樣，隻喜歡講平淡，如果不問，甚至這個故事永遠都會平平淡淡，至於精彩的一幕，鬼叔喜歡爛在肚子裏麵。

  鬼叔見君楓詢問，他又抽了一支香煙，用著聽不出語氣的聲音說道：“還能怎麽樣，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君楓聽到這話，一咧牙說道：“鬼叔，您還是不要說了，您說的故事我都聽不懂。”

  鬼叔笑著搖了搖頭，他把最後一口香煙抽完，把煙頭扔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看著蚊帳，眼中帶著緬懷之色，呢喃的說道：“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有那麽多不屈不平的事情呢？”

  君楓沒有說話，他的表情甚至非常的平靜，但他的內心卻是沒有來由的一陣恐慌，那一陣恐慌，甚至讓他身上冷汗直冒，衣衫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上。

  “小歸，山上有個人。”

  鬼叔看著君楓，眼中帶著不舍，帶著疼愛，帶著慈祥，而他的身體，則是瞬間變冷，那一隻手，無力的癱軟在了君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