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陽跟阿茶來的時候她正端著盆子在喂雞。

  阿茶老遠聲音就先飄了過來：“青紅姐姐！”

  高青紅轉臉，看著兩個人眼睛就是一亮：“哎呀，阿茶！”

  說完，雞食盆子往地上一扔就朝他們跟前來，招呼著阿茶，看著高青陽笑：“啥時候放假的？”

  高青陽把手上的籃子提著放到簷坎上道：“前天放的，班車路上出了故障，回來差不多都黑了，就沒到你這來。”

  高青紅看著他：“學校裏麵的夥食咋樣？貴不貴，能吃飽不？我看著你咋比上學前那會兒瘦了？”

  高青陽笑道：“你光看我瘦了，沒看見我長高了？”原本他就比高青紅高半個頭，這會兒是更高了，隻不過高青紅沒注意罷了。

  高青紅把阿茶身上的筐子接下來放下道：“這麽一說，是高了，你長了，阿茶也長了。”

  阿茶道：“我過完年，開春就十二了，肯定會長個啦！”說完，問高青紅：“青紅姐姐，這個，我給你帶了一對小兔子，你能不能養？”

  高青紅有些意外，高青陽也意外的很，他沒想到阿茶還帶了這東西來。

  高青紅最喜歡的就是這東西，之前就盤算著過完年回去拜年看看家裏有兔兒子了要一對，悄悄養在雞圈裏麵，那樣吃肉啥的也方便，沒想到這會兒阿茶竟然給她帶了一對。

  “能養能養，咋不能養。不過你來就來了，咋還給我帶東西啊！”

  阿茶嘻嘻笑：“我這多久沒來了，也沒啥好東西給你拿，家裏有熏幹的兔子肉，但是我爺爺說你這陣不能吃，所以我給你拿了一隻熏雞，熏幹了柴的很，沒多少肉了，不過再柴也是肉，總比沒有強。兔子給你養著，別叫人曉得了，這玩意下崽快的很，我給你逮了一對，回頭你養大了吃了也行，留著下崽也可以。”

  她還是跟高青陽剛剛熟悉的那一年上山逮的兔子，養了這幾年，不曉得吃了多少兔子肉了，隊上就沒人曉得，保密工作做的那是相當的好。

  高青紅道：“那兔子我留下，熏雞你等下走的時候拿回去，來一趟拿這些東西幹啥？”

  “你要不要我可不敢來了。還是高青陽教我咋抓這些東西的，我抓到了分給你一隻也不算個啥！”

  高青陽沒吭聲，沒戳穿她，任由她小嘴叭叭叭在那扯。

  高青紅隻能收了，想著等正月拜年的時候給人回點啥回去。

  高青陽幫著她找了個破舊的籮筐，弄了點樹葉子鋪著把小兔子放進去，暫時的安頓在灶房後麵。

  回頭出來才問：“姐夫呢？”

  “上山砍柴了。”

  說完，把高青陽帶來的籃子往屋裏提，看著裏麵的紅糖跟雞蛋道；“你回去跟娘講，我也喂雞了，今年的任務也都交完了，回頭攢一點在那，坐月子也有得吃，讓她不要再給我攢雞蛋了。家裏又沒喂豬，全靠那幾隻雞，舍不得吃就拿去賣了，好歹也能賣幾個錢。”

  高青陽道：“這話我可不敢說，回頭你回去自己給說。她辛辛苦苦喂的雞，攢點蛋不給你給哪個？”

  高青紅抿了抿嘴半天沒開腔，她這個家建的，她爹娘給勞心勞力，今年一年都沒個消停的時候。

  “這又是啥？”

  高青陽道：“這我在縣城那邊買的布，給娘帶了一塊，給你一塊。我也不曉得你有喜了，不然遇到那軟和一些的布肯定得再買點。”

  “可別瞎浪費錢。娘那邊已經給準備了，把我們小時候穿的那些拿了好些過來，我改改就行了，這邊也給了些，足夠了。不是，你帶得錢你留著好好吃飯，正長個得時候，別一天到晚得瞎胡買。你哪來的布票啊？”

  “這個你別管，我有我的辦法，我這麽大個人了還能餓到？”

  說完，他看了阿茶一眼。

  他是想給阿茶也帶一塊的，但是太小了，啥都要經老爺子的手，布這種東西跟水果糖不一樣啊！

  “這又是啥？”

  高青紅從裏麵拿了個飯盒出來。

  高青陽道：“昨天隊上殺豬，我去把肚子裏麵的東西撿回來學人家那樣炒的汁弄出來的，豬肝啥的，還挺好吃，娘說給你裝點叫你嚐嚐。”

  自己弄的，高青紅就欣然接受了，不過來這一趟給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一些。

  “那來了就不要著急回去，我們隊上今天也殺豬啊，我正打算喂了雞就去割一點肉呢，你們來的剛好，我們下午早點吃飯，割肉包餃子啊！”

  阿茶道：“那我去田壩裏麵挖薺菜啊，薺菜豬肉餃子。”

  “去挖那個幹啥？自留地裏麵有蔥，我們弄豬肉大蔥的。你跟青陽都跟我去啊，去割豬肉。”

  阿茶想了想：“行行行，湊熱鬧去。”

  高青紅結婚的時候帶走了當時李家給的錢，胡惠英又另外給了她十塊錢。高青陽又偷偷塞了十塊錢給她，算是這一代嫁妝最豐厚的姑娘了。

  過來分家，前後又得了三十塊錢。

  年底的時候，李光生的工分有多的，隊上又分紅分了點，手頭上算是比較富裕的。但是再富裕她也不可能大手大腳，尤其是從娘家帶來的錢，那個不到緊要時候是萬不敢動的。要不是肚子裏麵這麽快就揣了一個，她是打算年底就去捉任務豬回來養的。但是現在不行。

  今年沒喂，明年也搞不成。

  她大概生在五月份，那會兒要坐月子，再喂豬，李光生一個人忙的怕是飯都吃不到嘴裏去。

  所以這會兒得割點肉。

  也沒打算多割，十斤就足夠了。

  她過日子自有自己得安排和計劃，高青陽是不會瞎叨叨的，就跟她走了一圈露了個臉，順便幫她提了一下肉籃子。

  回頭來就跟阿茶拿著鋤頭跑去了家邊上挖大蔥。

  阿茶對薺菜實在是喜歡，拿著小鏟子跟籃子，在自留地裏麵也找到了不少。

  等從自留地裏麵回去，李光生扛著柴火回來了。

  高青陽他們來了，李光生就再沒往山上去，陪著他在家裏說話，順便把家裏的活幹一幹。

  早早的吃飯，吃完飯也不早了，太陽一下去天黑起來也快。

  高青紅有心想留高青陽住一晚上，但是也曉得帶著阿茶，高青陽不會願意的。一直將人送到大路對麵，看著人走的沒影了這才回去。

  回去的時候就遇到李光生的大侄子媳婦。

  “哎呀，幺娘，你們家誰來了啊，我聽著今天門上熱鬧的很。”

  高青紅道：“我弟弟放假了，過來看看我。”

  小媳婦一臉羨慕：“這娘家近了就是好，來來回回的方便的很。”

  高青紅道：“這想來來回回跟遠近可沒關係。”她命好而已。

  高青陽帶著阿茶到家，天已經麻呼呼的了。

  往常這個時候家裏都在灶房裏麵烤火吃飯，今天倒是都不嫌冷端著碗在外麵站著。

  他爹娘，還有他幺大幺娘都在那，你一言他一語，熱鬧的不行了。

  剛剛到院子裏，劉淑芳就喲了一聲：“青陽去你姐姐那回來啦！我當你要在那歇了呢！”

  高青峰道：“咋可能，他跟那個——”話還沒說完，就被高青陽岔開了：“不進屋烤火都在這幹啥？說啥呢，老遠都聽著熱鬧的不行。”

  胡惠英這才端著碗進屋。

  高明成兩口子也湊熱鬧跑過來。一大家子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高青陽半天才曉得說的啥，說是對門的周成林把自己媳婦帶出去給整沒有了。

  “兩口子就青禾他們考完試第二天去的縣裏麵，說是要去縣醫院給張梅音看看，那一回不是小產了身上一直不好，吃了好些藥都不起作用，所以想去縣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啥毛病。結果到醫院裏檢查了身體，出來一轉身人就沒有了。周成林在縣裏找了兩天，腳都走腫了都沒找到人。”

  劉淑芳心眼子多，聽了胡惠英這話道：“到底是咋回事誰都不曉得，這也隻是聽陳春芳傳出來的閑話。大白天的，大活人還能說沒有就沒有了，到底啥情況，周成林自己心裏清楚。”

  這話就有些意思了。

  李秀蘭道：“當時知青來的時候，他們家把主意打到人家身上的時候就該曉得遲早有這麽一天。那些城裏來的心眼子多的啥一樣，能心甘情願的留我們這山溝溝裏麵？”

  “娘，你的意思是張梅音自己跑了？不可能吧，她糧食關係啥的都在隊上，又沒有介紹信，車票都買不到，她能上哪去啊？”

  高明遠道：“那誰曉得，總不可能是周成林把自己媳婦弄去賣了把？周成林今天還來找我的，說是如果張梅音回來轉糧食關係，一定不要給批。我咋說？人家要是在城裏找到頭緒鐵了心回去，正兒八經的來辦手續我能不批？我隻跟他說，要是真的來了，通知他一聲，至於其他的我也沒有辦法。”

  “隻能這麽個，反正這個事情不好整。我聽陳春芳在那咋呼，說張梅音是打算好了的，走的時候把家裏啥都帶走了，除了一點口糧，啥都沒給周成林留，真的是不得了。費盡心思弄回去的，是一頭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