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紅應了一聲，喊了阿茶往院子下麵走。

  胡惠英又喊了高青陽一聲，叮嚀了他一番，讓他注意一點。

  高青峰三兩下把飯刨進肚子，和高青禾高青青倆一陣風似的攆了上去：“等一下，一路走！”

  不消他說高青陽也會等啊，本來就一家子，哪能走成兩路人。人多了一起走，說說笑笑的多熱鬧。

  公社這邊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因為聽說有熱鬧看，方圓左近的大人小孩都早早的吃了飯出動了。

  文化站那邊的人來的不算早，走路從鎮上出發，一路表演下來的。

  到了公社這邊的壩子上太陽都已經老高了。

  高青陽帶著阿茶找到了陳陽和張海濤。

  不過今天可不止他們倆，李意平，鄧紅玉還有陳愛華他們這些家住在公社附近的學生都來了。

  除了陳愛華，高青陽跟班上的同學相處的都還算是不錯，免不了寒暄幾句打個招呼，順帶的給阿茶簡單的介紹一下。

  打過招呼之後就跟陳陽道：“我今天不能跟你們呆一塊，我姐姐也來了，還有堂妹也來了，我得過去看著。”

  陳陽道：“你姐姐那麽大的人了，看妹妹該沒問題吧？”

  高青陽道：“那我也得過去幫忙看著，家裏人再三叮嚀過的，她們第一次來公社這邊。”最重要的就是姐姐，倒不是怕高青紅丟了，而是因為今天李光生也來了。

  兩個人雖然已經定下來了，但是結婚證沒領，還沒正式過門。之前來往也都是在大人眼皮子底下。

  走的時候家裏再三囑咐了，要他一直跟著。

  既然答應了，起碼過場要走到。

  而且他私心裏也是這麽打算的，就得跟著，做個討厭的小舅子，讓李光生多少有點顧忌。

  張海濤不高興：“那走走走，我們跟你過去，去幫你看著你姐姐妹妹，人多力量大！”

  這是什麽歪理？

  高青陽歎了口氣，拉著阿茶去了高青紅那邊。

  高青峰跟高青青她們已經跑的沒影了，就剩高青紅跟李光生兩個人在人前。未婚的男女，隻要能見麵，哪怕中間隔著一條河都是開心的餓，何況這會兒還能坐在一起。

  周圍全部都是人，都在往下麵看，沒人注意他們。

  李光生膽大的悄悄拉住了高青紅的手。

  高青紅嚇了一跳，臉瞬間滾燙：“你幹啥？”

  李光生看著她笑，看的高青反而不好意思跟他直視了。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可是被握的太緊，試了幾次都不行。

  年輕男人眼裏的笑意和手心裏麵的熱度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灼的她整個人也跟著燃燒起來了。

  幾個少年從人群裏麵擠進去。

  高青陽問了一聲：“姐，他們呢？”

  高青紅做賊似的一下子把李光生甩開：“青峰說要帶著妹妹到處轉轉，這邊有點遠看不太清楚，我給說了一會兒還來這裏，我們在這裏匯合。”說完，目光轉向下麵的壩子，生怕被人看出什麽異樣來。

  高青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收回目光轉臉跟張海濤他們介紹：“這是我姐姐，這是我姐姐對象。”

  名字都還沒說，張海濤就急吼吼的打招呼：“姐姐好，姐夫好！”

  高青陽抬手就敲過去：“亂喊啥呢？”

  張海濤捂頭：“高青陽，欺人不欺頭！我哪喊錯了？”

  高青陽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姐姐是沒喊錯，但是姐夫就喊得太早了，他都還沒喊呢！

  陳陽在一邊打岔：“好了，開始了開始了！”

  不用他提醒，眾人也都聽見了。

  打鼓的先敲起來，緊接著就是鎖喇鑼鼓震天響。聲音在空曠的壩子上傳出去老遠，邊上高地上站著的，還有到跟前去湊熱鬧的人人人都能聽得見。

  衣裳還是平時穿的衣裳，就表演的人的頭發整的極其誇張。

  穿著大棉襖，頭上用紅色綠色的紙糊的各種帽子花花綠綠，臉上用炭和胭脂抹出來的大花臉。

  那吹鎖喇，敲銅鑼的人也不嫌累，嘴裏吹著手上動著，腳步子還跟著秧歌隊愉快的挪步。扭秧歌的大姑娘小媳婦扭的屁股都快甩出去，腰都要斷了似的，歡實的很。

  還有那耍獅子的，老遠看著就跟會飛一樣，一下子竄起來老高。

  那踩高蹺的更厲害，腳上幫著那麽高的桌子腿，也能走的四平八穩的，還能跟上秧歌隊的節奏。

  阿茶哪見過這些啊，隻覺得眼睛都花了，不夠用了。

  陳陽喊她，一連喊了幾聲她才回神：“咋了？”

  陳陽指了指下麵：“我們班的女同學都跟在後麵學扭秧歌，你要不要也去學，我帶你下去。”

  阿茶下意識的看了高青陽一眼。

  高青陽道：“去吧，等會兒到這邊來找我就行了。”

  高青紅道：“青陽你也去吧，你同學都在那邊，我們就在這裏，回頭記得到這邊來找我們就行。”

  高青陽點了點頭，跟著幾個人一起跑了。

  從邊上的斜坡衝下去，往邊上繞一點就跟到了秧歌隊後麵。陳愛華和鄧紅玉她們已經能跟上步子，扭的正在興頭上。

  陳陽他們幾個男生也嘻嘻哈哈的跟在後麵起哄，跟耍猴的一樣，惹得演出的人都跟著發笑。

  阿茶對新鮮的東西格外的感興趣，覺得人家這樣扭來扭去的相當有意思，跟在後麵跌跌撞撞像極了剛剛學走路的小娃兒。

  不過秧歌走步簡單，沒一會兒就上手了。

  除了他們，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秧歌隊的行列，算是帶動著九江公社這邊的男女老少放開了一大步。

  高青青和高青禾也在其中。

  跟阿茶他們隔著一段。

  好些跟著跟著跟亂了步子踩到別人撞到別人，再走就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退了出去。

  阿茶興致勃勃的跟在後麵走了一圈又一圈，額頭上都出了汗，然後才意猶未盡的退出去。

  壩子邊上，原先說好在上麵坡上等著的高青紅和李光生都下來了，高青峰他們也在，來的人算是全活了。

  高青峰正在那跟高青陽講：“你猜我剛剛看見誰了。”不等高青陽接話，他自顧的就繼續說下去了：“我看見周正全和小白菜了。沒想到他今天也會跑這麽遠來湊熱鬧。”

  確實是讓人覺得意外，原先那個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吵吵鬧鬧喜歡紮堆湊熱鬧的周正全似乎已經離開很久了。反倒是高青峰，原先有周正全做對比，他看起來還算是穩沉，這會兒周正全沉靜下來了，反而顯得他更加活潑了一樣。

  高青陽道：“今天大年初一，再忙都要歇歇。再說，鎮上文化站第一次來九江公社搞演出，都想來看個稀奇看個熱鬧。你看見周正全有啥稀罕的？”

  說完，問高青紅：“姐，你要不要再去公社別的地方轉轉，然後等會兒我們就該回去了。”

  高青紅道：“今天大年初一，供銷社也不開門，沒啥好轉的，你們再看看，再耍一陣我們直接回去。”

  幾個人早上出門兩隻腳就沒能停留，這會兒想看熱鬧也跑不動了，跑去壩子上麵的坡上，坐在雜草上麵往下看。

  依舊是鑼鼓喧天，不管是扭秧歌踩高蹺的，還是敲鑼打鼓吹鎖喇的都跟不知道疲倦一樣，熱情洋溢的繼續演出。

  人已經沒有起先那麽多了。

  周正全背著小白菜步履匆匆的往回走，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心跳如擂。

  他本來沒那個精神跑這麽遠來湊熱鬧，有這個時間精力他不如在家給小白菜洗洗尿布或者睡一覺。

  但是不曉得他娘從哪聽來的，說是公社今天有社火，熱鬧的很，非要他帶著周秀蘭和石珍珍過來看。

  也不想想，他也是從來都沒去過公社的。

  他本來不想答應，但是腦子裏麵靈光一現，把反駁的話就咽了回去應了下來。

  背著小白菜帶著周秀蘭和石珍珍來了公社之後，熱鬧看了，世麵見了，好不容易等到兩個人都不那麽生了，也去湊熱鬧了，他幾乎片刻也沒停留，拔腿就跑。

  他把人帶來就沒想過要帶回去。

  他希望這兩個人就這樣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他家裏。

  他不曉得什麽時候開始如此厭惡周秀蘭這個妹妹的，厭惡到了不能共存的地步。也許他骨子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壞人。

  至於石珍珍，他更是半點也喜歡不起來，她跟她那個爹一樣，都是闖進自己家庭的不速之客，都是不被歡迎的討厭鬼！

  公社離隊上有一個多小時的路，兩個人年紀都不大，最好是找不到路再也回不來才好。

  一口氣跑到半路，他停下來，扭頭看著公社往這邊來的大路，目光恍惚又迷茫，然後又撒開腳往回跑。

  像是一個鬼迷心竅的人突然清醒了一般。

  再討厭，那也是他妹妹，他咋能有這樣惡毒的想法，要把人丟了。

  阿茶他們一直等到大概下午三四點，壩子上的演出結束，人基本上都散了才打算往回走。

  還沒離開壩子就碰見了一臉驚慌失措在那哭著喊周正全和周秀蘭的石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