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跟著他一起下的院子岔路口，朝他揮了揮手，朝家裏跑去。

  下邊路上熱鬧的很，周正興他們從那邊路上跑過來，你追我趕的打雪仗。周秀蘭和周秀英也在其中，卻少了往年蹦躂的最歡實的周正全。

  阿茶走到路口，迎麵就碰見手揣著袖子裏過來的周成林，周成林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的，陰沉著臉看著有點嚇人。

  然而阿茶卻不怕他，也沒招呼他，抬腳就去了自家院子。

  周成林站在那，麵色不善的看著一群孩子你著我趕的打雪仗，從河邊跑過去，然後才去了河對麵。

  他今天也是要去公社的。

  張梅音小產了，這兩天都沒法下床，他打算去肉聯廠看看，買點肥肉留過年吃，順帶的看看有沒有便宜的肉骨頭賣，弄點回來給燉湯，好好補一補。

  想到張梅音，他就想到了那個好不容易才種進去的種，就這樣沒了。

  對陳春芳娘幾個的恨意又多了一分。但是不管怎麽恨，這會兒腦子倒是還在。

  下雪天集上確實沒有多少人，這麽大雪天，除了特別喜歡湊熱鬧的出來溜達，其他的人都關上門蹲在家裏烤火，閑諞兩句，甚至還偷偷摸摸的拿天九出來打上兩把。

  雖然現在不允許這個，抓的嚴。但是自家關上門，不來錢也算不上賭博，消遣一下還是能行的。

  高青陽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但是到了下午的時候依舊失望。今天這一天賣的連上次一半都沒有。

  人就是喜歡湊熱鬧喜歡瞎起哄，買東西都是人看人，隻有別人買了大家一起起哄往跟前去擠，哪怕不需要也會腦子一熱去花那兩分錢。但是一旦哄不起來，那就很難，從那走就算是看見了，摸摸自己的口袋也要再三猶豫，想想到底要不要去花這兩分錢。

  回去就被胡惠英好一通叨叨：“你看看，幹啥都是隻想好不想壞，幹啥不得做好最壞的打算？那掙錢要那麽容易，還能輪到你？你當公社識字會寫對聯的就你一個？買那些紅紙賣不出去咋弄？留在家裏一年用一對能用幾代人了。”

  高青陽起初不吭聲，被她叨叨煩了就頂回去：“賣不完我年三十都拿來用了，我把柱頭都包成紅的，我就不信用不完。”

  臘月二十九的時候，阿茶跟著一起去了，周漢青給了她一塊錢，讓忙完了回頭跟著高青陽一起去趟肉聯廠，割上一斤肉晚些的時候好包餃子。

  二十六那天下了一天雪之後，接下來連續了幾天天氣都相當的不錯。

  早上那霜直接白了地，路麵凍的硬邦邦的，有水的地方全是一串串形態各異的冰柱子，漂亮極了。

  就連水桶，上麵也結了厚厚一層冰，阿茶用刀子給剜下來，一公分厚的冰塊，圓圓的跟鏡子一樣，拿在手裏舔上兩口，舌頭都要粘上麵去了。

  周漢青喊她：“又在那出洋相了。不是要去趕集，還不快些走，烘籠子裏麵的炭已經著了，要帶的炭也給你裝好了。”

  天太冷，阿茶想要一個烘籠子。

  這個還是她從學校裏跟高年級的學生學來的，周漢青給她找了一個缺邊破洞的大號搪瓷缸子。她自己在那折騰，折騰了半天才在茶缸子邊緣鑽了幾個孔，找到廢鐵絲穿進去。

  裏麵放點炭，鍋底的炭火也夾裏麵，一會兒就能著起來。

  周漢青還找了個髒兮兮的口袋給她包了一包炭，這樣兩個娃兒能隨時熏熏手。雖然這種木炭不熬火，但是這一包烤到太陽徹底出來還是沒有問題的。太陽出來了就暖和了，就不那麽凍手了。

  又得了新東西，阿茶邊走邊甩，得瑟的不行。

  今年臘月沒有三十，今天就是大年了，就是去公社趕集也就是半天時間。

  不過太陽出來了外麵人倒是挺多，買東西的人也不少，大部分都是往供銷社肉聯廠去的，買了之後就急急忙忙的回家了，很少有在外麵遊蕩的，人散的快的很。

  早早的過去就把攤子擺開，高青陽一直在寫。他已經琢磨出來了門道，賣對聯幹賣不行，就得寫，一直寫，這樣才能吸引人。不管是識字的還是不識字的，沒事幹瞎亂轉就喜歡看稀奇湊熱鬧。

  陳愛華也曉得高青陽在公社這邊折騰，已經不止一回在家裏麵叨叨了，說高青陽這是資本主義做派，投機倒把挖社會主義牆角。

  二十六下午被陳陽給聽見了，在家裏鬧的雞飛狗跳的。

  別人捧著她讓著她，陳陽可不吃那一套。

  這大小是個買賣，是他們三個人一起搞的。高青陽投機倒把，那他算是在幹啥？

  他問陳愛華腦殼裏麵是不是裝了屎，張口就給別人叩屎盆子。

  二十九的時候，不太忙了他就跟高青陽說起來這個事情：“怪不得你當時顧慮，我還覺得你想多了，她再怎麽小心眼也不至於把手伸到學校外麵來。再說之前那也算不得啥，跟你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海濤道：“女人心海底針，可不能按你自己的想法來衡量。不過你這個堂妹真的是，以後得遠著點，有點嚇人。這以後也不曉得會到哪家，到哪家哪家得倒血黴。”

  陳陽哼哼：“說不定就到你家了。”

  “別別別，我們家廟小，這樣得大佛供不起。”

  “你幺大那個眼睛都長她身上了，這可說不來。”

  陳陽說完，轉頭就開始忙活。他之前有看見張光耀把陳愛華按住親嘴，二十六吵起來得時候他氣的就給捅出來了，家裏都鬧翻天了。

  他琢磨著，要是張光耀會來事，再加把火，說不定能成。

  不過，這個話可不能跟別人說，關係再好，家醜也不能外揚。

  生意比上一集稍微好一些，但是比起二十三那一集還是相差甚遠。

  之前買的紅紙已經全部裁完了，等集市上看不見幾個人了高青陽停下來，幾個人在那數了數，還剩了兩百來幅對聯的紅紙沒有賣出去。

  張海濤皺巴著臉：“勝了這麽多紙咋整？要不咱們幾個分分？”

  高青陽道：“紙分了能幹啥呀？就這樣吧，收在那裏，明年再賣。先把帳算算。”他還不至於這麽沒品。起先就說好過的，找張海濤和陳陽就是幫忙，不過是為了保險起見才說合夥。兩個人也爽快仗義，二話不說就一人湊了一塊錢。

  如此，高青陽就不可能叫人再承擔這些剩下的紙張。

  陳陽道：“這有啥好算的呀？我們倆就一人掏了一塊錢，剩下的都是你墊進去的。”

  高青陽沒吭聲，把這兩集賣的錢加上二十三那天的錢弄了個總賬，連本帶利一共有二十多塊錢，他給張海濤和陳陽一人五塊。

  陳陽隻收了三塊，剩下的兩塊丟給他：“三塊就行了，我那點錢壓根就沒指望能掙多少錢，就是跟你湊個熱鬧，天寒地凍的閑著也是閑著。你夠意思我也不能不夠意思，咱們都是爽快人，揣著明白裝糊塗那種事不能幹。這個事情是你提起來的，我們倆一人搭了一塊錢，剩下的錢都是你墊的，點子是你出的，對聯是你寫的，啥都是你在準備。張海濤給你出了張桌子，我就占了個地方，看了一下場子，能多得兩塊錢都不得了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年頭不是隨便哪一個像他們這樣沒當家管事手裏就能掏出來一塊錢的，一塊錢也是他們攢了好久的，三天給他一塊錢就變成了三塊錢他已經很知足了。

  張海濤看陳陽這樣也把手上的錢還了兩塊給他：“對對，陳陽說的沒錯，我們啥都沒幹，就瞎湊熱鬧的呼啦一下就多兩塊，已經是不得了了。”

  說完招呼道：“來來來，咱們趕緊的，你把錢裝起來，東西收拾收拾，我把桌子先弄回去，你們還要去買年貨嗎？今天就過大年了，剛好來公社，供銷社門還開著，還需要啥不？”

  高青陽今天是真的不需要買什麽過年的東西，家裏大人都會準備，不過他這掙到錢了，主要是想花兩個出去。

  “我去肉聯廠，你們去不去？”

  陳陽跟張海濤點頭去：“去去，掙錢了，去肉聯廠割肉晚上包餃子。”

  大年三十晚上吃餃子這是當地的習俗，餃子用苞穀麵和白麵混合在一起，也有純白麵的，但是能吃純白麵餃子皮的家庭並不多。

  有的人有用早先熬過的油渣加上點小蔥啥的做餡，公社這邊條件稍微好一些的當天都會割點新鮮肉回去做餡。

  張海濤道：“等我等我。陳陽，你搞快些，幫我把桌子整回去。”

  高青陽道：“我們一起吧，把桌子送回去，給你家表叔表嬸道個謝，這桌子用了好幾天了。”

  張海濤眼睛一亮：“要得要得，你去我家看看，我爹最喜歡腦子好使成績好的，曉得我在跟你一起做生意，念叨過你好幾回了。”

  高青陽笑了笑，背著東西帶著阿茶跟在倆人後麵去了張海濤家，也是張光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