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高青紅訂婚也快一年了，李光生跑高家跑的還快勤快，隔三差五的都會來一趟。有時候會接高青紅去過一天吃頓飯，大部分時候是他來這邊，跟著高家人說說話，順便能幫著幹一點自留地裏麵的活。

  阿茶跟高青紅打了聲招呼，衝著李光生笑了笑。見過幾次了，也不陌生了。

  胡惠英喊她：“吃了飯了沒有？”阿茶點頭：“吃過了，表嬸你們還沒吃飯？”

  “早飯是早就吃了，晌午飯還早的很。”胡惠英說話的時候手上也沒停，一手拿著鞋底子，一手拿著針和錐子夾子在納鞋底子。阿茶每次過來，她不是在幹活就是在做針線，反正就沒個閑的時候。

  高青陽往邊上挪了挪喊她：“坐這來烤火。”

  阿茶過去卡在他娘倆中間。

  對麵的高青紅也在那裏忙，時不時的輕聲跟李光生說句話，臉上含羞帶怯，是阿茶還不懂得的神色。

  阿茶問她：“青紅姐姐，你的鞋子還沒做好嗎？”

  “做好了，這又是一雙。”

  阿茶又問：“青紅姐，你是多大的時候開始做鞋的呀？”

  高青紅想了想：“大概就你這麽大的時候就開始拿針了。”

  “這麽厲害！”

  “也不厲害，小的時候手勁不行，一開始納鞋底子是不行的。學著剪剪鞋樣，做一做鞋麵和鞋墊子，縫補個衣服。後來慢慢的才試著納鞋底子，剛開始那的時候針腳不勻稱醜的很，不過做上一兩雙就好了。”

  高青陽上次去縣裏帶了好些布回來，家裏麵幾個女人老少都沒閑著，天好的時候上午去耙樹葉子砍柴，早晚的在家裏得閑就會做針線，不然開春一忙又沒有時間了。

  胡惠英道：“你看看家裏這些人呢，天熱的時候還能穿草鞋，五月前十月後這段時間就得穿布鞋穿棉鞋，上山下河的都廢的很。穿鞋容易做鞋難，可不得有時間就爭分奪秒的做著。天晴備下雨的柴，下雨做天晴的鞋（hai二聲），過日子這些瑣碎事情全靠女人來周全。”

  這話說的，李光生抬眼在她跟阿茶身上打量了好幾眼，心裏實在是不明白他丈母娘跟一個九十歲的小娃兒說這話是個啥意思。

  阿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臉瞅了瞅外麵：“也不曉得明天天會不會晴，下雨的話怕是沒有多少人會去趕集吧？”

  高青陽道：“下雨也會有人，隻不過都是附近的，這個天說不來。”

  胡惠英把話接過去：“下雨天的話，你那對聯也沒地方擺啊，那紙見水就不行了。”

  “明天看情況再說。”

  他買了不少紙呢，如果一點都賣不出去的話，放在手上也是個麻煩。

  說完，跟阿茶講：“如果明天天不晴的話你也不要去了，不會有太多的人，有張海濤和陳陽在也不忙，天寒地凍的太冷了。”

  阿茶沒有把話說死：“明天再說吧！”

  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表婆表嬸，你們先忙著，我回去了。”

  高青陽留她在這邊烤火：“人多熱鬧，你回去也是烤火，外麵又沒法去，出門鞋就濕。”

  阿茶道：“我回去看看我爺爺。”

  提到做針線的事情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聽爺爺說要趁天不好沒法出門把家裏的布收拾收拾，她得回去瞅瞅，跟著學學看。

  她爺爺的眼睛現在就已經不行了，她回去還能給穿個針引個線，順便學學手藝。回頭她要是學會了，就不用她爺爺再費事巴拉的去做針線活了，她可以給爺爺做。

  回去之後，周漢青果然在做針線。一個人在堂屋門口放了個火盆，邊上放著家裏的竹蓋子，把棉花和布什麽的都放在那裏。

  之前已經給阿茶裁好了棉衣裏麵，這會兒正跪在蓋子裏把棉花一點一點的往裏子上鋪。鋪好了弄整齊了之後才上麵子，然後拿著針線走邊。

  阿茶喊了一聲：“爺爺！”吸溜著鼻子哈著熱氣到了跟前，頭發上濕漉漉的。

  周漢青抬眼：“來來來，回來了正好，給我穿個針。”年紀大了，一年不如一年。頭年這會兒做針線他穿針還勉強能行，今年這晃晃悠悠的也沒啥毛病，再拿針，說不行就不行了，戳了好幾下都不行。

  阿茶過去在火盆上烤了烤手，搓了搓，然後才把針線接過去。

  麻溜的從細小的針口裏穿過線，打了個疙瘩遞給他。

  周漢青嘿了一聲：“小丫頭厲害了，穿針還知道打結了。”

  阿茶道：“之前不知道，去找青紅姐姐縫沙包才曉得縫東西線頭要打結。那回縫了半天，結果忘了打結，一拽就把線給拽掉了，瞎糟蹋半天功夫。”

  說完，瞅著周漢青手上的布：“爺爺，要不我來吧！”

  “去去，烤火去，鞋是不是濕了？去把你腳丫子烤暖和別再凍了。別在這摻和，這是縫衣裳，跟你沙包那兩片布可不一樣。”

  阿茶道：“那不都是布嗎？我上次縫沙包的時候青紅姐姐還誇我來著，說我縫的挺好，針腳勻稱的很。都是兩片布縫一起，不過是一個小一點一個大一點，其他還有啥區別？”

  “再說了，就不一樣你也能教我啊，我學學多練練不就會了。回頭我學會了就不用你做針線活了，我自己的我能做還能給你做。”

  小嘴叭叭的說的淨是她的道理

  周漢青在那裏摸了半天，摸了一根針出來，然後拿了一件她的舊衣裳給她：“自己穿線，上麵有破的地方自己補補，我瞅瞅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厲害了。”之前他做針線活的時候小崽子也在邊上湊過熱鬧，戳幾下就沒耐心了。

  這一半年長進不少，再試試看能不能行了。

  說起來，翻過年，到了年那頭也十歲了，不算小了。針線活確實該學起來了，畢竟這個事情跟別的事情不一樣，是真的得多練練手才行的。他給做不了一輩子。

  補衣服聽著簡單，其實是真的考驗人手藝，同樣的破洞不同手藝的人補出來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阿茶以前是從來沒管過這些事的，偶爾興致來了拿著針戳幾針也是歪歪斜斜的，說起來那個沙包還是她正兒八經的第一次做的針線活。

  正兒八經的縫補衣裳要給爺爺看，阿茶坐在那裏格外的認真，就連那線頭上的疙瘩也打的出奇的好。

  衣服還是她秋天的時候穿的，在山裏的時候被樹枝勾壞了，洗幹淨了之後放在那裏就一直沒補。

  這會兒她瞅了瞅，壞的有點狠，要補的話怕是要加一溜手指頭那麽寬的布，不然的話皺在一起縫起來那就跟人臉上割了一刀留下的疤似的，皺皺巴巴的。

  周漢青在邊上一邊忙活自己的一邊看著她，看著她那認真勁和手底下的針腳，心裏十分的欣慰。真的是一年大過一年，一年一年的都不一樣了。雖然還小著，但是真的穩多了。從那針腳就能看出來，願意幹的事情能耐著性子認認真真的去做了。

  那麽，針線活確實是可以學起來了。

  什麽有都不如自己，有誰會都不如自己會來的強，他給做不了一輩子，隻有先給教會了，以後自己過日子才能輕鬆一些。

  阿茶用剪刀剪了一塊顏色相似的碎布，在外麵比劃一下，縫了兩針又感覺不對，拿剪刀把線頭剪了，線先抽出來，又把襯在裏邊，如此折騰了兩遍，最後還是把布放在了外麵，沿著邊把一點點縫的特別的仔細。

  平整倒是很平整，針腳也很勻稱，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從沒有做過針線活能做成這樣已經相當的了不得了。

  阿茶獻寶似的拿給周漢青看：“爺爺，你看咋樣？”

  周漢青不吝嗇的讚許：“厲害，比爺爺那會兒剛剛做針線活的時候厲害多了。”

  “不過這個針腳還是得再練練，以後呢，家裏縫扣子補衣裳的活就都交給你了。做衣裳呢，等你的再練一練，真的熟了之後咱們就能開始了。你喜歡往對麵去，你高家表嬸，尤其是青陽他婆婆，那針線活在隊上那是出了名的好，你也能跟她們好好學學，看看人家是咋整的。”

  阿茶才不樂意，纏著他：“你跟我講怎麽縫，我幫你做衣裳，你動嘴我動手。”

  “行行行，我動嘴，你動手。”就看是三分鍾熱度還是真的能堅持了。小孩子，周漢青覺得說啥都是在興頭上，當真當作任務一樣必須去做必須完成了，鐵定是不行了。

  針線這活兒要的是心靈手巧，還要勤練，光說是沒有用的。

  阿茶那個性子周漢青太清楚了，不是說不能堅持，她挺有韌勁的，就是不大能坐的住。

  二十六的時候倒是沒下雨了，天上卻飄起了鵝毛大雪，後半夜開始落雪，等到天大亮整個世界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

  阿茶爬起來就跑去了對麵。

  高青陽已經吃過了早飯，打算出發了。

  阿茶頂著一頭的雪站在院壩邊上問他：“今天還要去嗎？”

  高青陽嗯了一聲：“下雪天，閑人多，多少能賣一點。”

  關鍵是上一集他買了那麽多紅紙，總要消化一些下去，留在家裏幹啥呢？要是白紙還好，還能拿來裁了本子寫字。紅紙留那麽多，放著除了褪色起不了任何作用。

  阿茶哦了一聲，去幫他拿東西。

  高青陽問她：“你是不是連飯都還沒吃？今天不要去了，下雪天滑的很，冷的要命，在家裏吧！”

  阿茶道：“我在家裏也沒啥事幹啊，跟你去湊熱鬧。”

  “咋就沒事幹了？你不是在跟表爺學做針線嗎？學咋樣了？有沒有縫出一件衣裳來？”

  這個嘛，阿茶摸了摸腦袋：“那行吧，那我不去了。”

  她是在學針線的，但是別說一件衣裳了，她這會兒連一隻袖子都還沒縫好。

  前天她信誓旦旦的要學針線，就耐著性子補了兩個補丁就坐不住了。

  昨天才開始才正兒八經的給她爺爺搭手，離她自己去做件衣裳感覺還遠的很呢，她得努把力攢點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