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商量妥了，高青陽等期末考試結束領到通知書的時候才跟他們講，說要賣對聯。

  順帶的還能賣點剪紙窗花。

  窗花這個東西，高青紅就會剪，還剪的挺好看。高青陽回去跟家裏說年底的時候想去趕集賣點東西，高青紅是唯一一個支持的。

  胡惠英是張口就反對：“天寒地凍的你趕什麽急？現在外麵哪裏都還不太平，好些東西都不讓賣，公社那個集我還不曉得，賣點桌椅板凳篩子簸箕，其他能有啥呀？啥東西不得進供銷社？”

  “別瞎折騰了，天氣好了想出去溜你就出去溜，天氣不好就在家裏烤火，好好看書，穩穩當當的，別瞎折騰。”

  高青陽打定主意想去試一試的，哪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打消念頭的。

  “不讓賣的東西就不賣唄，我就是想試一試。”

  高明遠問他：“你想賣啥呀？”

  “賣對聯，我姐姐不還會剪紙嗎？再幫我剪點窗花啥的，放在一起唄！”

  高明遠瞅了他兩眼：“你還會寫對聯？”

  他知道自家兒子寫的字好，但是他隻見過鋼筆字，從來就沒見過這小子寫過毛筆字。頭年自家的對聯還是他寫的。

  雖然說眼下日子過的對這些東西不太講究，但是貼在大門上的總要能看過眼才行。鋼筆字寫得好，毛筆字可不一定就能寫好。一個硬邦邦，一個軟巴巴，那完全就是兩回事好嗎？

  “對聯誰不會寫呀？我不會寫也不會折騰這個事兒了。”

  對聯這東西上輩子他可沒少寫。一開始並不是因為寫的好，而是他們那一堆人就沒幾個會拿毛筆的，他是文職，自然都跑過來找他。

  頭一回拿毛筆誰的手沒抖過呀？慢慢的寫的多了也就穩了，寫著寫著也就好看了。

  寫毛筆字這件事情是真的能讓人心靜下來。尤其是生無所依，日子沒有奔頭的時候。

  他的那一手毛筆字在公社這邊還是能拿的出手的。

  “行，家裏有墨汁呢，毛筆也是現成的，你給我寫兩個字，我瞅瞅能行不。能行你就去弄，又不是啥違法亂紀的事情。要是寫的沒眼看，那就不要出去丟人現眼了。”

  “寫就寫。”真金不怕火煉。

  高青陽拿了一整張草紙出來。

  高明遠把他自己用的毛筆和墨汁弄出來擺在那裏，抱著膀子一副看熱鬧的駕駛，似乎篤定高青陽就是在吹牛皮瞎胡鬧。

  高青陽也不去看他那張看熱鬧的臉，撥了撥毛筆尖，稍微泡了下。毛筆有些年頭了，掉毛。

  算起來他也有些時候沒拿毛筆了，還真的有點手生。

  不過在寫下第一個福字之後，漸漸的就找到了一點感覺。

  寫了幾個不同形狀的福字，隨即又在下麵寫了一副對聯。

  高明遠嘿了一聲：“可以啊！都沒看見你拿過毛筆，啥時候會寫毛筆字了？還寫的怪好看。”

  高青陽道：“這玩意要天賦，我天賦異稟，不需要練習。”

  才怪了，啥東西不是勤學苦練來的？高明遠幾十歲的人了怎麽可能被他這種話糊弄。不過，兒子優秀他這個當爹的總歸是很開心的。

  高明遠就由著他在那皮，提著他寫的字在那裏左右端詳。

  高德發也跑過來看熱鬧，男人嘛，總有興趣相通的時候。

  隨後一致下結論：“去吧去吧，就這個水平還是能糊弄一下的。”自豪歸自豪，嘴巴上總歸還是要謙虛一下的。

  這會兒經濟條件都不太好，但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多少還保留一點的，平時不講究，過年的時候還是要講究一下的。門上弄紅紙貼對對聯才像個過年的樣子。

  家裏的兩個勞力都發話了，胡惠英就是有意見也不好再說啥了。男娃兒大了，教育這個事情要由爹來，她這個當娘的就隻能照顧著吃穿，其它的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爭取到家裏人的同意，高青陽就開始準備了。他也沒想一口就吃個胖子，就是想試一試。

  這輩子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一個人，所以得努力，盡量讓以後的日子好過一點。掙錢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雖然現在上麵都不支持，但是隻要能動腦子總能鑽到空子。

  陳陽和張海濤一人出了一塊錢，他一個人出了出了三塊錢，一共買了五塊錢的紅紙，再加上毛筆和墨汁，約好了時間之後回家就開始準備了。

  家裏這會正忙著呢，高青紅過年之後五月份就要去李家了，這會兒在家裏閑著就開始忙著給李光生和李成耀老兩口做鞋子。

  人家過禮給了錢給了做衣裳的布，她不需要給李光生做衣裳，但是鞋子要給做一雙。過去之後，李成耀兩口子就是她的長輩了，也要略表心意。

  這年頭嫁娶都簡單，但是要正兒八經的按著流程來的話，該有的禮數就不能少。否則回頭叫人詬病，一輩子抬不起頭說不起話來。

  胡惠英怎麽可能讓自己閨女在這些事情上落人話柄以後吃虧。

  高青陽說要去賣對聯和窗花，高青紅就把自己的事情暫時先放下。

  弄了個篩子，又放了個案子，姐弟倆一起在那折騰。把紅紙鋪在案子上裁好之後，先收起來，剩下的邊邊角角不合適的地方全部弄下來剪窗花，一點都不會浪費的。

  胡惠英有些想說她，但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眼見著在家呆不了多久了。出了門就是人家李家屋裏的人了。當媳婦哪能給在家裏當姑娘一樣，且讓她自在些日子。結婚以後，想這麽自在就難了。

  高青紅會的剪紙花樣還挺多，除了福字還有紅雙喜，還有成雙成對的鴛鴦喜鵲和蝴蝶。

  剛剛忙開阿茶就蹦跳著上了院子，喊了一聲高青陽，然後好奇的瞅著高青紅的手問：“青紅姐姐，你這是在弄啥呢？”

  高青紅回打：“剪窗花啊，今天不去山裏麵？”

  阿茶往跟前走，邊走邊道：“要去啊，我就看看高青陽忙不忙，不忙了喊他一起。”她現在也就寒暑假能跟高青陽約著一起上山，上學期間高青陽總是很忙，哪怕是放禮拜兩個人也沒有幾個時候是能一起出門的。

  高青陽邊裁紙邊道：“這會兒還有點忙，今天是去不了了。天天往山裏跑，你今天也歇歇，你看著太陽大的，曬曬多舒服。”

  阿茶走過去，在高青紅麵前蹲下來，好奇的打量著在她手上逐漸成型的東西，隨口回應道：“在山上曬更舒服啊！”

  “青紅姐姐，你手好巧啊，剪的這個真好看。”

  高青紅在那笑：“你是見稀罕才覺得好看。我這是跟我二婆學的，她原先剪的更好看，不過這陣眼睛不太清亮了，剪不成了。”

  高青陽問阿茶：“要不要學，學的話讓姐姐教你。”

  阿茶瞅了那一眼，猶豫著搖搖頭：“太細致了，我怕我學不來。”就她那個手勁兒，接過來看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手指頭一摳給整爛了。還別說什麽讓她拿著剪子自己去剪了，就別瞎糟蹋東西了。

  高青陽卻總是對她信心十足：“你這麽聰明，怎麽可能學不來？我給你找一張草紙，讓我姐姐給你先教一點簡單的。”

  阿茶有些心動，看著一張普普通通的紅紙在高青紅的手裏幾下就變成一隻雀雀出來，覺得稀罕的很，點點頭：“能行能行，我回去拿剪子。”

  說完，起身就跑了。

  阿茶一走，胡惠英又憋不住了，繼續在那裏抱怨。當然，抱怨的就是高青陽：“你姐姐這會兒時間緊的跟啥一樣，你還在這裏瞎折騰。手上有兩個錢你就消停不下來了。公社那個集你又不是不曉得，年底雖然有幾個人去賣東西，但是有幾個人買東西的？都是瞎跑著玩瞎湊熱鬧的。

  高青陽並不可能因為她三言兩語就打退堂鼓：“人多就行了嘛，那塊地方到了臘月底的時候人挺多的。過年了，貼對聯不挺好的，不貼對聯哪還有過年的樣子。再說了，我這本錢已經算是鋪進去了，咋能說不幹就不幹了呢？”

  “那你這打算賣多少錢啊？”

  高青陽在本子上算了個帳：一張紅紙要四分五，一大張紅紙裁對聯的話，可以弄出來至少八副對聯。一對對聯賣兩分錢的話那一張紙就能賣出來一毛六，邊頭邊角的剪成窗花，窗花一分錢一對，剛好能掙個墨汁錢。

  他們買了五塊錢的紅紙，100多張，能弄800多幅對聯，一張紙賺一毛，忙上幾天也能掙個十塊錢。

  胡惠英依舊不看好：“算賬算的倒是挺好，你當人家一天家裏都有閑錢的，都錢多的花不完了來買這些東西。”

  高青陽道：“那兩分錢又不貴，過年的時候哪家不貼對聯啊，我們家年年不都要貼對聯。”

  “我們家那是你爹自己寫的。”過年要貼對聯不假，但是很多人都是自己買了紅紙去找門邊上會寫幾個字的人幫忙給寫。

  紅紙買一張就得管好幾年，咋樣都比買寫好的對聯劃算。

  “那我爹自己寫的不得要毛筆，不得要墨汁啊，不得要紅紙啊？”他都摸不清粗他娘到底是個啥心態。他把錢都花出去了，還叭叭叭的一直給潑冷水。聽著好像是害怕他賠本把錢砸進去，但是卻讓人感覺她是生怕自己不得賠一樣，重三覆四的說說說，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