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套路
作者:素衫清韻      更新:2022-02-15 23:39      字數:3198
  五個工分,其實隻要拿得起鐮刀,能跟得上速度不磨洋工,能從上工堅持下工,拿起來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是關鍵在於能不能拿的起來。

  別看鐮刀輕省,平時割草啥的都要用到,似乎沒有不會的。

  但是砍苞穀杆子是要去稍微用點勁的,鐮刀握在手裏一次次重複同樣的話動作不說,時間長了手掌是會磨起泡的。盡管他們的手從小都在泥巴立馬刨來刨去並不細膩,然而依舊和大人的手不一樣,缺一層繭子。

  還缺大人有的耐力。

  胡文貴,胡文山,還有高德興家兩個小孫子,甚至於陳春芳把周秀蘭也弄下了地。她大阿茶半歲多,現在已經整十歲了。

  周成發耽擱了一下,一人給劃了一塊,叮嚀了記分員盯著他們幾個。

  太陽才剛剛出來沒一截,幾個娃兒就有些熬不住了。

  手疼,雖然不是特別的疼,但是一下一下不停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實在是枯燥乏味,哪有割草砍柴漫山遍野的跑起來自在。

  哪怕家裏大人從頭天晚上就耳提麵命的叮嚀,一定要爭氣一點,但是小孩的記性遠不如忘性來的大。

  阿茶跟周正全他們在那邊幹活邊聽周成發在那罵人,罵了小孩罵大人,熱鬧的很。

  周秀蘭運氣真的是背的不行了,砍苞穀杆子的時候手背接連碰到豁剌子,腫的多高。這陣又被罵,嘴巴一癟就開始哭。

  周正全就一開始看了一眼,後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現在聽見他娘的罵聲和他大妹的哭聲都覺得腦殼疼。他實在是挺佩服他娘的,活了幾十年,心裏就沒過數。總覺得自家自己厲害,啥啥都行,所以就覺得自己養的也是萬中挑一,不比任何人差。

  拿周秀蘭跟阿茶比呢,能比得了嗎?

  一樣得糧食養百樣的人,這話可不是胡說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在蓑衣上慢吞吞翻身的小白菜,他希望這個妹妹以後大了不要是他娘和他大妹那樣的性格才好。

  阿茶喊了他一聲:“周正全,小白菜拉了。”兩個人現在還是不咋說話,但是周正全走哪都帶著小白菜,遇到了,隊上的娃兒都會幫著照看一二。

  阿茶也不例外。

  雖然她還是討厭周正全,但是有時候看著他背著小白菜,一身髒兮兮的,會突然覺得這兄妹倆很可憐,比自己那會兒還可憐。

  她沒有爹娘,但是有爺爺,她爺爺是這世上最好的爺爺。

  而周正全雖然有娘,但是阿茶覺得他那個娘還不如沒有,兄妹倆都是,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沒有一個對他們好的人。

  周正全把鐮刀丟下,扯了點苞穀胡子和裏麵最軟的殼子,在手上狠勁的搓了搓,往軟了搓一些,然後過去給擦了屁股換了尿布,回頭來繼續埋頭幹活。

  他們家從今年開始就要成為吃救濟糧的困難戶了,這樣的稱謂真的不光彩,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他希望自己能努力一點,少欠一點,早些挺直腰杆。

  阿茶的手昨天都磨了好大一個泡,今天還給整爛了,疼的不行了。但是小丫頭皮厚,眉頭都沒皺一下,吭哧吭哧的忙。

  她可是給她大伯寫了保證的,隻有這回幹好了,以後才能正式的參加勞動。

  下麵的幾個到底隻是湊了趟熱鬧,都沒堅持到晌午下工,在自家大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中一個個飛快的跑了。過了十月一,地裏的莊稼就收的差不多了,忙假也結束了。

  今年的天沒有去年那麽爭氣,整個九月,大半的時間都在下雨。

  周漢青他們一些上了年紀的白天晚上都在倉庫那邊,加班加點的把苞穀剝了往起來掛,壩子雖大,但實在沒有能堆的地方。這莊稼種下去收回來,全隊的人付出了多少汗水,不能眼看著都收到家門口了還出了伢子爛掉。

  說起來當這麽個保管員像是很輕鬆的活,但是年紀大的人眼裏有活,一點也不輕鬆。

  等把苞穀過了秤分下去,周漢青那口氣一鬆,一下子就躺下了。

  這可把阿茶嚇的夠嗆,跑去大隊部把衛生室的大夫給請了來,又是號脈又是聽診,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阿茶站在門口聽著大夫在那問她爺爺:“晚上睡覺咋樣?睡的安穩不?”

  周漢青道:“安穩不了,一晚上能睡個三四個小時。”基本上都是半夜睜著眼睛等天亮。

  “多長時間了?”

  “有大半年了。人家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還真的是這樣。”

  大夫道:“也不是這麽說,不管是前三十年還是後三十年,人人都得休息。這人都跟那機器一樣,轉一轉就得歇一歇,那要一直轉,零件可就磨的太快了,說散架就散架了。”

  說完又問他:“身上有哪些地方感覺到疼嗎?”

  周漢青半天才道:“疼,身上好些地方疼,那些陳年舊傷這些年是一變天就不安逸,幹活也沒法幹吃力的活。今年秋收這段時間天不好,就沒有個鬆快的時候。”

  大夫道:“我給你開點安神的藥,你先喝了好好歇上一陣,這休息不好是要不得的。回頭隊上忙完了,你得抽時間來大隊,我給你紮段時間得針,再給你拔拔火罐,能叫你稍微輕省一些。雖然說都是一些要不了命的毛病,但是折騰久了,身體還是會垮的。”

  “你這麽個情況你自己也該清楚,孫女又小。這陣就這麽利索的死了不行,要是死不利索,半死不活的更不得行。有口氣在,還能動彈,到底好一些。”

  周漢青應下來。

  大夫喊了阿茶:“走,跟我去我那給你爺爺拿藥。”

  衛生院的大夫姓鄧,也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看著跟周漢青還挺熟悉的樣子。

  阿茶不曉得他爺爺都認得哪些人,畢竟很少見他到哪裏去,也從沒見哪個上自家門。

  “表爺!”她喊了鄧大夫一聲:“你跟我爺爺認識啊?”

  鄧大夫嘿了一聲:“認識,咋能不認識,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在我們這可是大名鼎鼎。”

  咋個大名鼎鼎法阿茶是不曉得,她隻曉得打記事起隊上就沒人喜歡她,也不待見她爺爺。

  “我爺爺身體咋樣了?”

  鄧大夫道:“不是啥大毛病,秋收太忙,累著了。年紀大了,到底不行了。好好歇歇,緩過來就好了。”

  但是要緩不過來,那可就難過了。

  有時候小毛病折騰起來也要命的很。

  阿茶心裏有點沉,她有點害怕。

  她聽見她爺爺跟大夫說的,好久都沒好好睡覺了,一身都疼,這咋可能是小毛病。這些大人都隻會哄小娃兒,因為她太小,曉得跟不曉得都一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她不明白,人為啥要老要死呢?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之前的周成貴,周漢民就死了。

  死了意味著什麽她太清楚了,九是被裝進棺材裏麵埋進土裏麵,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想一想,心裏就莫名的恐慌,就連在學校裏麵也在想這個事情。

  一個禮拜被點了好幾次名,還罰站了。

  這些,周漢青是不曉得的。

  在家裏養了一個禮拜,一天兩道藥喝著,倒是起點作用。

  一個是晚上能休息好了,還有就是天氣晴了,那些舊傷也沒那麽疼了,緩過那口氣,疲憊勁兒下去,自然就有精神了。

  隊上這會兒已經開始秋耕,耕麥地。

  阿茶禮拜天又開始上工,跟著人在地裏麵割紅苕藤子。

  高青陽也回來參加勞動,半天也有半天的工在那。

  高青陽問她:“這個禮拜咋樣?有沒有不會做的題?要是有一定要去問老師,及時弄懂了。要是不想去麻煩老師,就做個記號,回頭地裏麵不忙了我給你講。”

  他聽高青青在說,說阿茶這個禮拜學習不是那麽認真,上課老是走神,被老師批評了好幾次,上課還去站牆根了。

  他雖然不在小學了,但是對阿茶的關注從來沒少過。

  然而關注再怎麽多,都不及之前在隊上的時候,有點事情他都能知道清楚。

  阿茶道:“挺好,都能聽的懂。”才怪。

  二年級跟一年級明顯不一樣了,開始學混合運算,她有些粗心,老是出錯。老師說的那些運算規律她也不是記不住。然而一學就會,一做就廢。

  但是她不想讓高青陽知道。

  問老師,她肯定會去問的,但是不是現在。

  現在她有些反感李成海,就覺得這個老師完全沒法跟李明奎比,怪不得教的周正全老是留級,真的特別的煩人。

  她不肯多說,高青陽知道她的性格就不再多問,隻跟她說起自己上二年級的時候的一些瑣碎事情來。

  等到他說自己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作業五道混合運算錯了四道,阿茶瞠目結舌:“原來那會兒你也不會做這種題啊!”

  高青陽看她這種表情,聽她這種語氣便能大概的曉得她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也沒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指:“我那會兒因為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上課沒專心聽,總覺得老師說的都會了,做題的時候也覺得自己都會,但是做出來的就都是錯的。”

  阿茶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手上的刀都割不動了。

  “原來你也跟我一樣,你也不是學習一直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