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發和高德興，再加上胡明山和胡正生，四個人晚上來給收了棺。早先的話還要請陰陽先生來念經超度，但是現在風頭還緊著，不提倡不允許整這些東西，就等選好的地方挖好井，找人把棺材抬出去，下葬砌好墳頭就可以了。

  把周漢民葬了之後，新一輪的PD大會又開始了。

  就在倉庫那邊，傍晚要黑的時候，隊上的社員剛好乘涼，都跑了過去。

  周成林他們三個人這會兒才真正感覺到眾目睽睽之下抬不起頭是啥感覺。

  折騰了兩天，周成禮第一個先遭不住了，一個大男人在那痛哭流涕，說自己對不起自家老太爺。

  倒是陳春芳，嘴巴真的是硬啊，一直熬到最後，實在熬不住了才結結巴巴的簡單檢討了一下。

  說知錯，說服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個人的思想那是根深蒂固的，哪有說改變就能改變的。不過是遭了罪，不得不暫時妥協罷了。這個事情在隊上跟看耍把戲似的鬧騰了一個多禮拜，總算是消停了。

  阿茶也重新活過來。

  早上天剛剛見亮，就背著筐子跟著高青陽他們一起去了附近的苞穀地裏麵割草。

  她以為他們來的算是夠早的，沒想到有人比他們更早。

  地頭那裏放著個篩子，小白菜躺在裏麵睡的正香。

  “他這麽早啊？”

  高青峰道：“不早哪行啊，他原來領了任務，現在交給他妹妹在弄，一天一個工分，從來不會有多的。家裏還喂了兩條豬，不趁這會兒草多給好好養養，今年啥時候才能完成任務。”

  阿茶道：“我覺得小白菜能長大真的得靠自己命大。這地上多潮啊，這樣也能睡，還不生病。而且就這麽放在地頭，也不怕叫人抱跑了。”

  高青峰道：“喲嗬，你現在懂得還怪多。”

  阿茶哼哼：“說的我好像應該是個啥都不懂得棒槌。”

  幾個人都在那笑。

  高青陽道：“那我們把筐子都放這邊上吧，苞穀這陣太高，筐子背進去也不方便。”

  這陣說起來女娃兒不值錢，一般不會有哪個來把人抱跑，但是也說不來。筐子都丟在邊上，一個是可以擋一下，還有一個是叫人曉得這地裏麵有好多人在。

  阿茶應了一聲，八背著得筐子放下來，還沒鑽進苞穀地，周正全就從裏麵跑出來了。

  看見他們也不打招呼，也不像往天那樣牛氣轟轟的，把抱著的草塞進邊上的筐子裏，看了一眼小白菜，又鑽進了地裏麵。

  這個季節草瘋長，割起來快的很，一群孩子不停的往養豬場交豬草，豬場裏麵的豬這段時間安逸的，吃都吃不過來。

  但是人就沒那麽安逸了，因為又到了一年裏頭青黃不接最難過的時候了。

  阿茶他們好些，頭年冬天熏了不少東西，後麵開春阿茶也沒閑著，啥都往家裏麵弄，所以熏幹的東西都被周漢青妥善的放著。再加上自留地裏麵一點早苞穀和門下早早種下去的高粱蕎子，倒是比頭年又好過很多了。

  但是向周成林他們這樣的就難過多了。

  分家的時候他就分了一個人的口糧，沒多久張梅音進門就是兩個人吃。夏收的時候分了那點麥子和洋芋倒是兩個人的，但是也有限的很，早就借支過一回糧食了，這會兒又不行了，又要斷頓了。

  隊上這種事情實在太尋常了，不值當人注意。

  倒是周漢青，他沒想到自己一時隨口一句話，周正全這小崽子還當真了，真格的去找周成發，說要分戶，要帶著小白菜出去單過。

  周成發震驚的不行，拒絕了：“不行，沒這說法。”

  “咋沒這說法？我幺爺說能行的。”張嘴無意識的就把周漢青給賣了。

  周成發歎氣：“你還沒成年，你才多大一點，分個啥名堂戶？就算是我這邊同意了，大隊公社那邊也不行。你啥時候不成年啥時候就得由你娘管著，除非她不願意要你，親自來找我，不然這個事情不可能。”就算能行那也不可能，要是他自作主張的給分了戶，陳春芳回過神不得來找他拚命？

  打發了周正全，回頭就過來找周漢青：“幺大，你好端端跟阿全說啥分戶的事情？”

  周漢青半天才反應過來：“啥情況，他真的去找你了？這小崽子這個腦殼咋長的。”

  “我那天碰見他娘拿著棍子又打又罵的，說要給打死。我順口說了一句，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出去，他這個啥都沒聽進去，就聽進去了這麽一句話，簡直是，不曉得叫人說啥好了。”說完問周成發：“你咋跟他回複起來的？”

  “還能咋說，說他年紀太小，沒這個說法，除非他娘開口。”

  周成發說著說著就開始歎氣：“你說那個大嫂子腦殼裏麵到底在想啥？大哥死了，她三個娃兒就這麽一個是男娃兒，這馬上都十四的人了，以後這是她的依靠。但凡有點腦殼她也該好好的把娃兒養大。一天吵吵鬧鬧打打罵罵的起個啥作用。”

  周漢青咳嗽兩聲：“她要是有那個腦殼，哪至於有這些事情。”

  周成發也就是發發牢騷，其實也沒啥事。說完招呼了一聲就從倉庫往回走，剛剛走到下麵路上，就遇到知青宋成。

  他曉得宋成找自己是想幹啥，是想去大隊教書。

  上次已經來找過他一回了，倒是很會來事，給他塞了一包煙，還有半斤糖票。他也應承了句活話，說要去大隊給問問。

  但是高明遠說了，臨江大隊有六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都有知青，大隊學校那邊現在上學的娃兒不多，要不了幾個老師。

  除了原有的兩個，大概是還要再招兩個。這兩個名額，回頭從幾個生產隊推薦的人裏麵選，人數要是多了的話，還要參加考試。

  所以這陣他還是沒法給宋成準話，隻是給他簡單的寫了舉薦信。

  “應該是開學前一個禮拜，具體時間定下來了我通知你。就看你的運氣，一個隊推薦一個，我這邊推薦了你，到時候別的生產隊要是都有要去的，那就隻能考試，就得看你自己了。”

  宋成得了他的準話，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真的是太感謝了。我會好好準備，好好考試的。”

  周成發點頭笑：“要得，希望你能行，以後見麵不喊宋知青，喊宋老師。”

  “哈哈哈，我爭取，真的是太感謝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各自散開。

  雖然隻是個大隊小學老師的名額，但是競爭力真的是相當的大。

  冷水溝生產隊好一些，就宋成知道的消息早一些，早早的去找了周成發，王燕知道的晚一些，她為人處事的手段比起宋成就差的有些遠了。她覺得自己在高家住過一個禮拜，跟高家好說話一些，就直接去找高明遠。

  結果高明遠啥話都沒說，反而叫胡惠英給說了一頓：“這種事情你來找高明遠幹啥，要找你也得先去找周成發，他才是這個隊上得生產隊長，不管啥都得先從他那走一遍。你咋每次都這樣，說起來還是文化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不能因為高明遠住這個隊上得，啥事情就能大包大攬，那叫人家生產隊長得工作咋展開。”

  高青陽從屋裏出來，看了一眼這個叫王燕的女知青，歎了一口氣。

  因為他自己改變了一些事情，連帶的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他姐姐跟李光生訂了婚，跟宋成再沒有關係。宋成退而求其次把目標定在了小學那邊。上輩子宋成娶了高青紅，王燕去了小學教書，就是他爹舉薦的。

  這偏差差的真的是，啥啥都變了。

  宋成是個會趨利避害極會鑽營的人。他盯上了小學老師的工作，王燕是沒戲了。

  但是對此，高青陽是沒任何的負罪感的，他跟這些人都不熟。他所做的也就是盡己所能為自己的姐姐找一條不一樣的路，避開上輩子的不幸。其他的事情他並沒有做什麽幹預，變了，那也是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他就是個普通人，能重生一回已經是上天眷顧莫大的榮幸。這輩子他再沒有上輩子那麽大的衝勁，那麽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他隻想守著自己最愛的最重要的人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

  一個大隊最後一共有八個人去考試競選小學老師，宋成以第一的成績錄取，成了臨江小學的宋老師。

  李成海成了小學的校長，除了他跟陳國平和宋成，還有一個向家甸生產隊的女知青叫徐紅星的。因為隊上大張旗鼓的招老師，叫人覺得上學又重新重要起來，今年的小學一年級，人數倒是重新多起來。一個大隊，招了十六個一年級學生，這倒是比原來預想的情況要好很多。

  阿茶，成了一名二年級小學生。

  還是由李海成帶他們，作為人數第二的年級，今年他們又能單獨一個教室了。

  高青陽去了公社那邊上初中，整個臨江大隊，去公社上初中的隻有四個人。這跟往年的人數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