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她，邊上在場的大人孩子都被周漢青手裏的火槍給嚇住了，還是高明遠喊了一聲：“都愣著幹啥？坑裏麵還有一個呢！”這才如夢初醒，忙不迭的上前，七手八腳的開始忙。

  阿茶的眼睛還是瞪的圓溜溜的打量著她爺爺手裏的東西。她隻是起了點小心思，想著上次就是誰弄到的野豬睡能多分肉，既然不能自己獨吞要一起分，自然是分到的越多越好嘛！所以她先跑回去喊了她爺爺，然後又去找高明遠。

  周漢青是被她嚇得，聽見她說有野豬，還四個，想都沒想就把藏在房梁上有些年頭沒用的家夥給拿著了。

  早先剛剛開荒的時候，林子裏麵大家夥多，全靠這東西才沒出啥大事情。後來隊上的地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就用不到這個了，所以就收起來再沒上過手。

  阿茶伸手悄悄的摸了一把，越發的讓一群孩子羨慕。

  四頭野豬，這回算是從大饑荒開始到現在收獲最大的一回了。

  一群人興高采烈的把野豬弄回去，隊上的孩子也歡呼雀躍，忙不迭的扯豬草交任務，任務交了之後就往回跑。

  要分肉了，要分肉了，馬上過年了，又有肉了。還有啥事情是比這個更能讓人開心的呢？

  殺豬也是個體力活，大大小小四頭豬，一天想弄出來，沒有人手是不行的

  好在這會兒到年底了，都不忙了，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豬還是抬到高明遠家門上，誰讓他們那邊離倉庫近呢，搬黃桶啥的都方便。

  高明遠和高明成兩家的鍋都添滿了水，灶腔裏麵的火燃的紅彤彤的。

  劉淑芳挺著個肚子跟人有說有笑的，精神的不得了，好像那野豬是她男人一個人弄到的一樣。

  不過這會兒就沒有不開心的，沒人理會她。

  院壩的空地上弄了一堆疙瘩火，高青陽跟阿茶蹲在火邊上烤火，看著周正全他們在那跳的飛起，在那議論著今天的收獲。

  “你說我們這回能分到多少肉？”

  高青陽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家應該可以分半條豬的肉。”畢竟周漢青老爺子一槍就幹掉了最厲害的那個。

  剩下的大家好些都參與了，要咋分就不好說了。不過這回東西多，分到的也不會少的。

  都高興的不行，一群娃兒你追我趕的，周正全抱著個腿在那裏跟人鬥雞，你推過來我推過去的。推的一個屁股蹲坐在雪地上，甚至坐在爛泥裏麵，也沒感覺，爬起來繼續。

  然後不長眼的往後一退，就撞到了阿茶。

  阿茶不等他說對不起，也不指望他道歉，轉身就是一推，周正全單腿一下子沒站穩，踉蹌出去好幾步，差點摔個狗吃屎！

  周正全嘶了一聲，一臉怒火瞪著阿茶：“周阿茶你搞啥呢？”

  阿茶哼了一聲：“你問我搞啥，我還想問你搞啥呢？長不長記性？離我遠點！”

  他們可是有仇的人，周正全的腦殼裏是豬屎吧？憑啥覺得撞了自己之後自己還能給他好臉。他親娘都不一定給他好臉好吧！

  可惜了，周正全他親娘陳春芳沒來。

  大著個肚子，雪還沒完全化，分開家之後家裏家外她都得忙，哪有那個閑工夫來湊熱鬧，這會兒還在家裏呢。跟周成貴說了砍肉得時候吆喝她一聲，她還是得來看看，免得吃虧。

  但是這路稀泥爛滑的，周成貴嘴上應下了，心裏根本就沒打算要喊她。

  反正這野豬他們又沒出力氣，能分到多少是多少，爭講那個幹啥。

  沒有陳春芳那個大嗓門，一樣熱鬧的不行。周成禮兩口子來了，周成林倆口子也來了。

  阿茶有些時候沒注意到隊上的知青了，畢竟她一天到晚早出晚歸的怪忙的。就家邊上的張梅音她也好些時候沒見過了。不過這會兒瞅著，她覺得她在張梅音身上看見了陳春芳的影子。

  看著她紅潤的氣色，想來周成林對她不錯。

  其他幾個再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麽活泛了，一點精神氣都沒有。像宋成他們都穿著半新不舊的軍大衣，戴著火車頭帽子，抄著手，縮著脖子。除了身上的衣裳耐看一點，臉上還算幹淨，其他的跟他們這山溝溝裏的人也沒啥區別了。

  變化最大的就屬胡東明他媳婦，那個叫劉清雲的女知青。

  阿茶記得來的那會兒她還蠻好看的，水靈靈的，臉上肉嘟嘟的，精神的很，這會兒一臉的青黃，眼睛下麵都是淤青，就跟好幾晚上沒睡覺出去做賊了似的。

  就跟高青陽說的那樣，周漢青這次分了半條豬走了，但是不是沒有代價，那把剛剛重見天日的獵槍要上交了。

  阿茶差點哭出來，那麽厲害的東西，那是他們家的，憑啥要交公啊？

  但是，大人決定了的事情哪是她一個小孩子能左右的了的。

  就算是分到很多肉也開心不起來了。這個事情對於別人來說是沒啥影響，曉得自家又分到肉了，一群孩子一下午就沒消停過。一直到家裏大人離開，他們才陸陸續續的離開。

  那把火槍周漢青交給了高明遠，高明遠當天下午就送去了公社。

  現在跟早幾年不一樣了，他現在也是貧下中農，這東西一直放著沒用，他就知道，拿出來就留不住。

  這會兒可不是誰都能有這東西的。

  阿茶耷拉著腦袋癟嘴蹲在那裏。

  她後悔了，她不該耍心眼子先跑回去喊爺爺的，要是她不回去喊，他爺爺也不會把家裏的寶貝拿出來，也不會交上去。

  留在他們家哪怕不用也是他們家的，但是交上去那就沒有了。

  高青陽蹲在她邊上揉了揉她腦袋：“別難受了，那個東西遲早要交上去的，放在家裏不安全，早點交上去也是有好處的。”

  說完又哄她：“沒有槍，我們以後也能弄到很多的獵物，不會餓著的。”

  他清楚，這丫頭是被餓害怕了，把吃的看的比什麽都重要，最好哄不過了。

  但是這回出乎他的意料，哄不好了。

  就連周正全他們找到了她沒見過的好東西也沒能讓她提起興致。

  阿茶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反正透亮透亮的，筷子長那麽一截，洗幹淨了之後能吹氣漲起來，看著怪好玩的，就是之前沒留意過。

  不過，阿茶到底沒能難過多久，她爺爺背著分到的肉要回去了。

  喊了她一聲：“茶哎，走了，回家了。”

  阿茶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跟高青陽揮揮手：“我回去了。”

  周漢青看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下：“好了，還氣呢，氣性這麽大。那東西本來就不是我們家的餓，原本就是公家的，爺爺隻是代為保管，現在交回去還少了一批事情。你想想，還回去之前還多了這麽多肉，我們是不是賺了？”

  這樣啊！

  阿茶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還氣個啥？有肉就行了，別人的東西自己惦記個啥？

  又是吃肉的一天。

  第二天下午，大隊那邊有人過來喊著去開會。每戶至少得去一個人。

  生產隊裏跟三岔五開會是常事，但是生產隊的社員都跑去大隊部開會，這可真不多見

  高青陽挑了挑眉，轉身回屋抱了件軍大衣出來。

  胡惠英問：“你上哪啊？”

  “不是說開會嗎？”

  “沒聽人說一戶去一個人就行了？咱們家不有你爹在那裏嗎？你跑去瞎湊什麽熱鬧呀？”

  “那哪能一樣啊？我爹是書記，他得給別人開會，又不能代表社員。”

  “你給我回來！”胡惠英氣的暴跳如雷。

  高青陽揮了揮身懷裏抱著的大衣：“不要擔心，我拿著爹的大衣，穿著暖和著呢，再大的風也不怕。”

  大衣裏麵包的東西，自然是不會讓胡惠英，他準備了好些天了，要不是他身體不爭氣 早就用上了。今天說不定就是個機會。

  阿茶看見他跑了，喊了周漢青一聲：“爺爺，我也要去。”

  相較於胡惠英對高青陽的緊張，周漢青對阿茶那簡直就是放養，正常情況下根本就不管她上山下河的，隻要吃飯的時候曉得回來吃飯，晚上的時候知道回來睡覺沒弄丟就成了。

  回了一聲：“你去吧，早點回來啊！”

  周成發抄近路從邊上過來道：“幺大，隊裏開會你不去啊？每戶都得去一個呢！”

  周漢青道：“這不是去了嗎？阿茶去就行了，她去當個代表就行了。”

  大隊開會有啥事。他大概能猜到一點，那種熱鬧不去摻和也罷。

  周成發嘿了一聲：“倒也是，也是個代表。”人家年紀雖然小，但是他也不能說人家不算個人吧。

  這次大會還是公社裏麵的張光耀要挑起來的。

  這回他是正兒八經帶著上麵的指示來的。

  要讓臨江大隊這邊幾個有問題的人，當眾做檢討，然後，監督隊上送他們到該去的地方去。

  當然，當眾做檢討這個事情是他自己加上去，送人走的時間也不是今天，但是他迫不及待。

  拿根針立馬就想當棒槌使。上一次，他被高明遠狠狠地掃了臉，這回他是就是來找場子的。

  這回他是帶著上麵的指示來的，他就不信，高明遠還那麽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