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路上下去就看見周正全和周正興他們在河那邊的小路上你追我趕的，笑聲傳的老遠，胡文貴和胡文全他們都在，還有周秀蘭她們幾個小丫頭，一大群小孩子熱鬧的很。

  可惜的是，這熱鬧跟阿茶無關。

  這一群人都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這些人，再大的熱鬧她也懶得去湊。

  都說小孩子天真無邪不會跟人計較，啥事情轉眼就忘，但實際上小孩子的世界並不全是這樣。好些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對不會像大人一樣心裏一套麵上又是一套。

  阿茶是個心眼不大的，但凡被她記住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那都不可能轉身就翻篇的。

  她是真的不想跟這群人打交道，偏偏那條路就是回院子裏的路，不走還不行，想避都避不過去。

  阿茶等他們哄鬧著跑開才過去，結果一團雪啪的一下就砸在她的後腦勺上。

  她轉身，就看見胡文貴在那手扯著腮幫子衝自己做鬼臉，猛然彎腰，抓起一捧雪在手裏三兩下就捏成一坨，啪的一下正中胡文貴的腦門。

  然後拍了拍手朝上麵院子走去。

  胡文貴根本沒想到她手那麽快，三兩下就把雪球團好砸過來，還瞄的那麽準。愣了一下吼了一聲：“周阿茶，你敢打我，你給我等著。”

  薅了一捧雪在手裏邊捏邊往上跑。

  阿茶那個速度哪是他能攆上的，等他破天荒地的第一次攆到阿茶他們門上，手不聽腦子命令的抬手砸過去，周阿茶沒被砸到，砸到了周漢青。

  作為一個正常的小娃兒，碰上周漢青那張帶著傷疤又陰沉嚴肅的臉就沒有不害怕的。周文貴也一樣，害怕他，一個哆嗦，轉身就跑。跟看見閻王了似的。

  周漢青幾十歲的人了哪可能跟一個小娃兒計較，看人跑了，跑了也就跑了。轉臉瞅了瞅阿茶，問她：“你這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又去哪竄了？”

  阿茶心不虛麵不紅：“我去對麵了，高青陽教我讀報紙呢！”

  周漢青點頭：“這不就挺好，可別瞎胡跑。”住在山裏麵，到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並不是太安全，阿茶又獨來獨往慣了，又喜歡往山裏跑，他這心裏一天到晚都不安穩。

  一放晴，雪化的就快，太陽一照，房簷水就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路麵還爛著，但是隊上的勞力已經開始動了。

  要巡山，每年大雪封山之後，太陽一出來就是那些雀鳥野豬活動的時候。

  大雪封山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找不到吃的，餓很了，雪稍微化一點，就會循著味兒鑽進莊稼地裏使勁霍霍。

  地裏的麥苗這會兒才一紮高，剛剛綠地，那野豬啃起來跟喝水似的，跟玩一樣，轉眼就能給你霍霍一大片。

  所以這會兒沒事的時候就得組隊每天到各個地頭去晃晃，再用稻草紮上一些稻草人插地裏麵，多少能起那麽一點點作用。

  高青陽看著大家都動了，自己在屋裏也呆不住，喊著阿茶，背著背簍就往山上跑。他還惦記著他的陷阱，之前偷摸過去又整了一次，要是野豬去麥地裏，肯定會掉下去。因為那塊地方是野豬常走的路。

  胡惠英讓他氣個半死，跟在他後麵喊：“還咳嗽呢，又往山裏亂竄喝山風，回頭晚上又咳得死去活來的，藥湯子你還沒喝夠？”

  高青陽早就跑出去老遠了，哪還能聽得見她叨叨。

  就是聽見了也阻擋不了他上山的決心和腳步，感冒又不是啥大病，隻要不發燒就沒事了。大白天的這麽大太陽憋在屋裏不出門，栽在火跟前烤火，好人都能憋出毛病來。

  那個火烤著是暖和，但是烤時間長了真的不好，出門冷颼颼，就跟沒穿褲子似的。

  兩個人都記掛著陷阱，背著筐子裝模作樣的跟在巡山的隊伍後麵，看見豬草順帶的就鏟下來丟筐子裏。

  這回他們不從柏樹坡走，繞了一下路，從溝裏上去，直接從麥地邊上爬上去，原本是跟著隊上巡山的人是一道的，到了地邊上就分散開來。

  積雪在腳底下踩著，咯吱咯吱作響，阿茶往後麵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堵在路上看著跟上來的周正全他們：“你們跟著我們幹啥？”

  周正全愣了一下，他也不曉得咋跟上來的，轉臉看周正興：“我們跟著他們幹啥？”

  周正興茫然的搖頭：“不知道啊，不是你跟著他們我跟著你的嗎？”他還疑惑呢，他們下地割草，幹啥要跟高青陽和周阿茶一起，之前不都是不一起的嗎？

  周正興噗哧的吹了口氣，他們一路打打鬧鬧的哪注意啊，他絕對不是跟著這兩個討厭鬼來的。

  也不在乎自己腳下的地勢矮一截，牛氣衝天的哼了一聲：“誰跟著你了？這路是你們一家的？你走的我們就走不得了？”

  高青陽打了個圓場：“當然不是哪家的，都能走。”說完，喊了阿茶，拉了她一下：“走吧，上麵那麽大一片麥地，都是草，再多的人也沒有影響，誰都可以去。”

  阿茶哼了一聲，對著周正全他們翻了個白眼，然後跟著高青陽走了。

  周正全他們這會兒反應過來了，也覺得跟著那兩個人沒意思，但是都走到半山坡了，懶得回去換地方。再說了，這會兒回頭還以為他們怕了那死丫頭，那多沒麵子。

  阿茶拽著高青陽氣呼呼的加快了步子，等跟後麵的人拉開一段距離之後才悄悄問他：“你說裏麵會掉的有東西嗎？”

  “這個不好說，這看運氣了。”

  不過這個季節很多東西都沒得吃，在莊稼地邊上是最容易碰見這些的。

  碰見倒是經常碰見，但是一般都不會得手。別說大一點的兔子野雞，就是麻雀，那玩意也是長了翅膀的，不是哪個人都能弄到的。

  隊上的孩子經常都會喜歡弄個篩子，拿根棍棍支在院子裏，綁根繩子在棍棍上麵，下麵灑一點點苞穀米，然後貓在一邊拽著繩子等著麻雀進去吃。等進去的多了，在一旁猛地一拽繩子，一下子就能罩好幾隻。

  這事兒阿茶之前也幹過。

  但是今年她瞧不上這些了，因為高青陽弄了一張網，她個子小有點撒不開，但是高青陽可以，一網出去可以罩好多麻雀。

  沒肉吃的時候麻雀再小也是肉，有肉吃的時候阿茶就有些嫌棄這東西。沒多少肉還掐牙，啃起來不好啃，煮起來不好煮，沒啥意思。

  所以高青陽那個網就拿出來試了兩次就被擱淺在她的床底下了，就等著開年天暖和之後可以拿到河裏去撒幾網，看看能不能網到魚。

  阿茶往後麵看了一眼，周正全他們沒跟上來，在半山腰進了留下的冬地。

  他們的運氣真的不知道算是好還是不好。

  還沒到跟前，兩個人就敏銳的地聽見了動靜。

  這回的動靜比上一次還要大。

  高青陽跟阿茶打了個手勢，繞了一下路，從地坎子上爬上去，沒往跟前去，而是爬到了地頭的一顆碗口大的青岡樹上麵。

  這會兒樹上沒有葉子，除了偶爾摻雜著幾棵高大的鬆樹，其他都光禿禿的，視線倒是好的很。

  阿茶看過去就驚呆了。

  一大兩小三頭野豬蹲在那個陷阱邊在那裏瘋狂的刨土，叫喚個不停。

  “這是有野豬掉進去了吧？該不會是一家子的吧？十有**是了，不然外麵這頭大野豬那麽瘋狂都刨泥巴幹啥？泥巴又不能吃。”

  阿茶悄無聲息的從樹上滑下來，問高清陽：“現在咋弄？”

  “和上次一樣，我在這邊看著，盡量不驚動它們，你去喊人。”

  經過上一次阿茶已經知道了，野豬是好東西，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吃獨食。

  這回跟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那就掉了一個進去，半死不活的，高青陽他爹跟自家爺爺兩個人就能搞定

  這回坑裏不知道是個啥玩意，就那一個大的戰鬥力都相當的驚人，真的不敢冒險。

  但是又不想錯過，必須得喊人。不止得喊，還得多喊幾個。

  至於那野豬會不會跑？暫時倒是不擔心，看那架勢，還是有東西掉進去了，那幾頭野豬都不服氣，企圖把土刨下去，把坑給墊起來，上麵低一點，能讓裏麵的東西爬出來。

  都拿豬形容人笨，好像豬有多笨似的，其實這玩意，有時候也聰明的很。

  阿茶長了個心眼子，先回去喊了她爺爺才去找高明遠，然後才找的巡山得那一幫子人。也難為她，竄得夠快也累了個半死。

  等周成林他們幾個聽說了之後，拿著斧頭棍棒上去，周漢青已經在那裏了。

  繃著臉端著一柄破舊得獵槍，幾個後麵上來得人還沒來得及把氣喘勻，就聽見嘭的一聲響。

  咆哮著的野豬還沒到跟前就被貫穿了頭骨，應聲倒地。

  最大的一個放倒了，兩個小的就沒那麽大的威懾力了，掉坑裏的那一個就更加的不足為懼了。

  阿茶嘴巴張的老大，怔怔的看著自家爺爺，她都不知道，這老漢這麽厲害。他手上那是個啥玩意，自己咋從來都沒見過。藏哪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