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探視
作者:素衫清韻      更新:2022-02-15 23:39      字數:3368
  高青陽在火邊上坐了下來,烤了半天身上先前跑出來的熱氣反而烤沒了,身前倒是暖著,身後隻覺得涼颼颼的。

  早上是放了洋芋疙瘩的碴子粥,拌了蘿卜絲,炒了椿芽。

  胡惠英喊吃飯,老太太道:“高明遠還沒回來呢!”

  “不等他,誰曉得去哪了?半夜三更的就爬起來,到這會兒都不見人,回頭給他溫鍋裏麵。”

  說著,已經先拿著大海碗把給高明遠的留的飯先舀出來了。

  這會兒家裏的人飯量一個比一個大,頓頓都沒有剩,不先留著,回頭怕又不夠了。

  碗裏的飯吃進肚子裏,高青陽這才真正的感覺暖和,然後不爭氣的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胡惠英聽著氣的要死:“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你在跑啥,以後早上少出去跑。要跑你也在門上跑圈圈就行。你這是覺得自己這幾個月好過了是吧?這寒冬臘月的要再病了,啥時候不開春暖和起來,啥時候不能好。回頭藥湯子一天三大碗的灌著,那個滋味也不是那麽好受吧?”

  高青陽默不吭聲的聽她在那裏叨叨,藥湯子的味道當然不好受,他想起來那黑乎乎的中藥內心深處都開始顫抖。

  他還真的是太高看自己了。這半年一直在鍛煉,再沒像以前那樣動不動頭疼腦熱的,就是之前淋了雨也是捂一捂就沒啥大問題了。結果今天這麽整了一下,捂還不起作用了。

  高明遠回來已經半天晌午了,他已經在屋裏睡著了。

  天不好,雪越下越密,胡惠英她們在家都忙著把柴火該往屋裏抱的抱,該往房簷下收的收。這冬天早晚都不能離了火,要是天不好,家裏的火從早到晚都不能斷,費柴火的不得了。

  淋濕了燒起來可就難燒了。

  高明遠餓的前胸貼後背的,進屋去鍋裏端了飯,坐在火邊上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刨。

  “還熱的不?要不要再塞點柴火熱一下?”

  “不了不了,溫熱也能吃,餓的不行了。”

  等他吃了個差不多,胡惠英才問他:“啥情況啊這是?半夜三更的跑出去,這陣才回來。”

  高明遠歎了口氣:“學校幾個老師,半夜三更的被那群人拖出去給剃了腦殼,簡直把人氣死。這好些還都是那邊的學生呢,文化人,簡直都跟畜生沒啥區別了。”

  胡惠英半天才道:“你也要注意點,上有老下有小的這一大家子人呢!誰曉得明天又能是個啥情況,還是要注意點。”

  高明遠把碗放下道:“我曉得,你不要瞎擔心。早先小鬼子小土匪我都沒帶怕的,這陣我還能怕了那群雜碎?人總不能越活越倒回頭去了。”

  說完,四下看了看:“青陽呢?”

  胡惠英沒好氣的開口:“睡了,我看又要糟了,大早上的跑出去,回來鼻子凍的通紅,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的打。”

  高明遠道:“之前的藥還有沒有?沒有的話我等陣去大隊部衛生室去抓,先給熬上。小狗日的,哪是大早上跑出去的,我估計是半夜我起來的時候他就跟著起來了。我在公社那邊看見他了。昨天晚上那冷的,我估計他是難扛得住。”

  胡惠英聽他這麽一說,氣的恨不得去屋裏把高青陽腦殼敲開,看看裏麵到底裝的啥。

  半夜三更鋪蓋窩裏麵不暖和?跑出去幹啥?好奇心哪來那麽重的,簡直要命了。

  變天了,大雪紛紛揚揚的。

  阿茶也在給她爺爺搭手往簷坎下麵弄柴火。

  這會兒她弄了個比她還高還粗壯的樹疙瘩,想弄去灶房裏麵烤火。

  那樹疙瘩還是頭年冬天在後山挖的,風了一年了,也幹透了,但是塊頭在那了,分量依舊不輕。

  周漢青在那喊她:“拿小的,整那麽大你搬的動吧?”

  阿茶就是個小毛驢子,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那種。幹啥都想挑戰不可能,越不讓她弄她越想弄。

  她力氣大,搬個幹疙瘩還是能整起來的,但是塊頭太大了,從院子邊上弄去灶房裏還是怪吃力的。

  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搬不動她可以推。

  跟屎殼郎似的一點點的愣是把樹疙瘩給推去了灶房裏麵。

  回頭站在門口看了看天上飄下來的雪,喊了周漢青一聲:“爺爺,我再去山裏一趟。”

  周漢青沒讓:“老實在家烤火寫字,這雪大的,一會兒地上就濕了,出門一身水,這會兒可幹不了,凍死你!”

  阿茶歎了口氣,拿了本子在火坑邊上坐了,趴在那又跟那本字帖奮鬥。

  她就不是個能坐住的,在學校裏一節課四十五分鍾被老師盯著那是沒辦法,在家裏——

  哎!她托腮歎氣,要是學習有上山那麽好玩就好了。她也想爭氣一些,像幹別的事情那樣把學習整好,但是就這麽坐著真的是太難受了。

  趁著周漢青不注意,她把書本往口袋裏麵一揣就跑了。

  周漢青把柴火收拾好進屋,屋裏哪還有人影子。

  下雪天沒事,高明遠吃了一口飯進屋看了看高青陽就又去了大隊,胡惠英跟高青紅娘倆坐在火跟前納鞋底子。

  胡惠英是給家裏男人孩子做的,高青紅則是要給李光生準備的。

  這定下來就算是未婚夫妻了,兩個人自然是有來有往的才好,就算是女方,也不可能一直占著男方的便宜不回應,回頭好不好的都說不起來話。

  高青紅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麽,但是鞋子是該要做起來了,這東西畫的時間長,可不是三兩下就能好的。

  估計了一下李光生的腳的大小,自己剪了鞋樣,把夏天的時候糊好的褙子拿出來剪了,然後又用白棉布包了,這才拿著錐子配合著針開始納鞋底。

  白底黑幫的布鞋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李秀蘭再給自家老頭子縫補衣裳,家裏三個女人都在做針線活。

  阿茶站在灶房門外探了個頭,沒看見高青陽。

  正準備跑,被高青紅給看見了:“阿茶,你站在那幹啥呢?進來烤火。”

  阿茶搖了搖頭,喊了一聲“青紅姐姐”,隨即又招呼了李秀蘭和胡慧英一聲:“我找高青陽,他不在家嗎?”

  胡惠英應了一聲:“青陽今天有點不舒服,睡著呢,快進來烤一會兒,冷得很。”她實在搞不懂,一般的娃兒那是從小都是男娃跟男娃一起,女娃跟女娃能玩到一起,怎麽這兩個就跟正常人不一樣呢?

  阿茶朝正房那邊看了一眼,想進屋去看看高青陽,又沒好意思說,她都沒到別人家屋裏去過。

  搖了搖頭:“那我改天再來找他,改天他好了我再過來。”

  說完轉身就跑了。

  高青陽不知道阿茶主動來找過自己,這一覺睡的昏昏沉沉的,一直到傍晚的時候還是被高青紅給喊醒的。

  就他那個身體,胡惠英在灶房裏做針線也靜不下心,跑進屋了好幾趟,伸手摸他的額頭,冷一陣熱一陣,冷的時候跟冰疙瘩一樣,燙的時候跟火爐子似的。

  心裏擔心的不行,生怕發熱燒出個好歹來。

  高明遠從大隊衛生室那邊整了好幾副中藥回來。

  高青紅弄了一個黑乎乎的罐子給熬上了,老遠都能聞到那股藥味兒。

  端進屋喊了他兩聲:“青陽,起來喝藥了,趕緊把藥喝了,然後好吃飯。”

  中藥要飯前喝。

  但是一大碗藥湯子灌下去高青陽水飽了,他感覺自己腸子都是苦的,沒知覺了,哪還能吃得下去飯。

  喝完藥又鑽進被窩繼續睡,到了半夜還咳嗽起來。咳嗽的聲音把一家子攪的,接連幾個晚上沒一個能睡踏實的。

  雪連續下了好幾天才停下來,整個村落都像是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花。

  這場雪下的好,隻要來年老天爺稍微爭氣一點,地裏的麥子就能收的好一些。

  阿茶再一次過來的時候凍的鼻涕掉的老長,手上提了一個灰不溜秋的兔子。

  高青陽穿著厚厚的棉襖坐在火邊上看報紙,除了高明遠一家子人都在。

  她探頭喊了一聲:“高青陽,你好啦?”

  高青陽聽見聲音放下手裏的報紙朝她招手:“快進來烤火。”

  有他在,阿茶沒有先前那麽拘束,拎著還蹬著腿的兔子進了屋。

  高青紅看著她手上的東西愣了一下:“你下雪還上山呀?”

  “啊!沒有走太遠,就在附近。”

  高青陽看著她腳上的鞋,全部都濕了,連棉褲都是濕的,屁股上和膝蓋上都是水,看樣子好像還摔跤了。

  “這麽大的雪咋還往山上跑?身上弄濕了,回頭回去了你爺爺又要收拾你。”

  說完,伸手把她手抓過來搓了搓:“趕緊烤一下。”

  胡惠英在邊上看的眉毛一跳,嘶了一聲。

  阿茶順帶的就把手上拎的兔子塞給他:“你好了嗎?”

  高愣了一下,摁住懷裏亂蹬,企圖逃走的兔子道:“好多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天兩天想好利索那肯定是不行的,不過確實已經好多了。像以前,那真的是要咳嗽一冬天,屋都不敢出。

  阿茶看著他咧嘴笑:“燉點肉吃,會好的更快。”

  所以,下著大雪,跑出去就是為了逮兔子給自己?

  高青陽覺得心裏有些難受,說不清楚是發脹還是發澀,麻麻的。

  胡惠英在邊上咳了一聲:“你這丫頭,過來看青陽看就行了,拿兔子幹啥?這大冬天的,天氣又不好,這玩意可不好弄,烤一會兒暖和了,拿回去讓你爺爺剝了皮燉給你吃。”

  阿茶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用不用,就是給高青陽抓的,我們家喂了兔子,就之前跟高青陽一起養的那個,剛剛下了小兔子,小兔子還沒長大,還吃不了,不然就不用到山上去逮了。”

  要讓她爺爺知道這麽大的雪她去山裏麵竄,鐵定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