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如喂條狗
作者:素衫清韻      更新:2022-02-15 23:39      字數:3167
  等到上課的時候,阿茶才注意到,坐在自己後麵的周秀蘭竟然沒有來上課。

  不止周秀蘭沒來,周正全也沒過來。山裏麵的孩子上學的意識本來就不強,大人也不怎麽管,曠課是常有的事情。每個班上基本上作業都收不全,每天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很少滿勤過。

  大部分老師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個地方情況就是這樣,願學的有條件學的自然會學,不願意的,沒條件的,強求也強求不來。

  但是李明奎是個例外,除非班上的學生不來,隻要來了,那布置下去的作業都是必須完成的,沒完成的那少不了要被收拾。

  阿茶心裏就很慌。

  李明奎問了一聲:“誰知道周秀蘭同學為什麽沒來上課?”

  昨天下午還來了的,大早上的沒見人,這個誰也不清楚。

  班上多一個少一個對阿茶來說沒有什麽影響,反正她跟周秀蘭不對付,不說話,更玩不到一起去。

  補作業啥的是來不及了,等到上早讀,她剛剛把算數弄完,剩下的語文是個大難題。

  一篇課文還沒念完,老師在講台上就把作業查完了,沒交作業的挨個點了名,她也在其中。

  老規矩,作業沒寫完就去教室外麵趴在牆上寫。

  不交作業對於山裏小學的學生來說,算是常態,但是李明奎覺得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僅得學文化知識,還得學規矩,讓他們知道對錯,布置的任務就得完成,不完成就要受到懲罰。

  雖然可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該交的教還是要教的。

  早讀課,外麵也沒人,但是這會兒趴在牆上寫字實在是不舒服,冷就不說了,就說阿茶寫字的那個水平,折磨了她自己,回頭批改作業的時候還得去折磨老師。

  不過不管怎麽說到底是寫完了,筆畫也是對著的。

  交上去之後她真的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下次不管咋說得先把字寫完了再往出跑。寫字這個活就應該趴在桌子上完成的,站在那裏趴在牆上,實在惱火。

  她倒是鬆了口氣,李明奎看著她那個字頭都大了。

  說錯吧,筆畫啥的不多不少都沒錯,說對吧,她寫的那個字怎麽看怎麽跟書上不一樣。李明奎也是早早的就上學了,上了那麽多年的學,然後又教了這麽多年的書,一直都在跟字打交道,實在是沒見過寫字能寫成這樣的。

  就算是班上學習最差的,最開始寫字寫不好的,這會兒都有了進步,就周阿茶這個字,大半學期如一日的難看,也不曉得她自己回頭能不能認得自己寫的這是啥東西。

  下課鈴一響,一群孩子就從教室裏衝了出去,李明奎準備那個火盆就沒有幾個去烤的,就他們幾個老師圍在一起說話的時候烘一下手。班上的學生在這十分鍾時間蹦躂的一個比一個高,跳的滿頭大汗的,壓根不需要火盆這玩意,凍手也就是上課的時候,可惜上課卻沒法烤。

  一個火盆,給誰烤的是啊?

  等到他們放學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離他們過河的河口不遠的地方,下麵河道最窄的地方,好些人在那裏,熱鬧的很。

  有人看見他們過來就朝他們招手:“這邊,從這邊來走!”

  大人已經下了水,自然是不會讓小孩子再去挨一次凍,一個一個的都給背了過去。

  阿茶看見她爺爺了,她爺倒是沒下水,跟著幾個人在橋頭上砌橋墩子。

  她是被高明遠順帶的給捎過去的。

  隊上有人在那說酸話:“高書記這對這丫頭照顧的很呐。”

  高明遠笑道:“是個可憐的娃兒,沒爹沒娘的,照顧一下應該的。”

  然後就再沒人能酸的起來了,他們都還活的好端端的呢,累一點凍一點也不想叫別人去照顧自家娃兒。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過去之後,阿茶跟高明遠道了謝,然後喊了周漢青:“爺爺,你們上午回去吃飯不?還是要把橋搭好了才回去?”

  周漢青還沒說話周成發就先笑了:“那肯定是要回去吃飯呀,不吃飯哪來的勁搭橋?”

  阿茶點了點頭:“那行,我先回去了。”回去煮飯。

  周漢青揮揮手:“去吧。”

  阿茶飛快的跑了。

  頭天晚上就已經燉在鍋裏的野雞這會兒早就透了,不過,放在鐵鍋裏麵一晚上,顏色不是那麽好看。

  阿茶回去撿了點洋芋,提著去了下麵的小河溝,反複的洗了好幾遍。

  小河溝裏的水到這會兒涼的實在是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不過她一年四季都在水裏倒騰,早就已經習慣了。

  洋芋隻是洗個泥巴,不去皮,去皮那不就是浪費嗎?隻需要把外麵的泥洗幹淨,小的就不管了,大的改一下刀,一切兩半,然後倒在鍋裏邊,蓋上蓋板子,再放上一點鹽,把火引起來就行了。

  另外一口鍋裏邊,要煮飯。

  到這會兒,她會煮的隻有茬子粥,不是加紅苕就是加南瓜,畢竟家裏麵就隻有苞穀磨出來的糧食,其他那麽一點米和麵,周漢青騰不出時間來收拾的話她自己是不會弄的。

  就是有現成的米和麵她也不知道該咋煮,因為沒有人教她,她也沒看見誰煮過。

  飯還沒煮熟呢,院子下邊又熱鬧起來。

  這會兒周漢青還沒回來,也沒有人管,阿茶塞了把柴火進灶腔裏麵就跑出去蹲在院子邊上聽熱鬧去了。

  完全就是陳春芳一個人的主場,在那又哭又鬧的,時不時的周成林還要搭上幾句,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聽了一陣,阿茶大概就曉得是咋回事了。怪不得周秀蘭早上沒去上學,連周正全也沒去。

  原來是陳春芳肚子裏的娃兒出問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了,哭的跟死了親爹似的,罵了周成林罵周成貴,跟瘋子似的。

  阿茶聽高青青跟講,說她娘懷了娃吃啥吐啥,走路都沒勁,整天眼睛都睜不開,都犯困。這周正全他娘還真的跟人不太一樣,整天跟跳腳的公雞似的,精神抖擻的,見誰都想作一下。

  不是說娃兒沒有了,咋還這麽精神呢?

  阿茶聽不太懂了。

  阿茶他們這邊熱鬧,高青陽他們家也熱鬧的很。起因是就是高青陽昨天帶回去的那隻兔子和一串雀雀。就想著白天沒人在家裏收拾,高明遠兩口子晚上給弄好了,高青紅去燜在了鍋裏邊,那個味道竄的,大半夜攪的人抓心撓肺的。

  第二天中午飯,為了配燜的這點肉,胡惠英還特意的貼了餅子。

  兔子和那些雀雀一鍋燉了,裏麵燜了些幹菜和洋芋,火一起來一冒煙,味道就又散了出去。

  高青紅喊吃飯的時候,李秀蘭就拿了個碗進屋。

  胡惠英站在灶台邊上眼尖的瞅出來不對勁:“娘,你這是幹啥呢?手上拿的誰家的碗?我看著不像咱們家的。”

  李秀蘭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鍋鏟子:“淑芳他們家的,她這不是懷上了,吃啥吐啥,瘦的光骨頭架子了。那樣肚子裏的娃兒哪能好?我給她弄點肉過去補一補。”

  胡惠英當時就沒給她好腔:“這兔子是青陽抓的,要補讓她自個兒男人兒子去弄去,沒道理她自個要生娃,還得讓侄子去給她補身子,簡直就是個笑話!”

  李秀蘭鏟起來的肉還沒有倒到碗裏,聽見她這話就來氣了:“你好歹還是個當嫂子的,咋能說這話?那肚子裏懷上了,家裏添丁這不是大事嗎?我們少吃一口,給她勻點咋了?家裏隔三差五的都能吃到這些,又不是吃不到。”

  “隔三差五的能吃到那也是青陽有出息,跟別人有啥關係?她吃不下別人還都不能吃了?家裏添丁,分開家離開戶的她添的是高明成的娃,難不成還能是高明遠的?還得我們來給她補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人的心能偏成這樣。分家的那會兒,老兩口異口同聲的要跟他們住,說是他們住的老房子,又是老大,該給養老。

  這話就笑死人了,他們一家幾口就算是住茅草棚子也凍不死。再說了,高明成家的房子也是他們幫著給修起來的。

  平時都罷了,起碼麵子上還能過得去。但是這人跟人相處真的是要看緣分,她跟劉淑芳那婆娘就沒有緣分,沒法做那種親如一家得好妯娌。

  尤其是之前鬧得不愉快之後,見麵那是連話都不說的。老兩口曉得她們之間有矛盾,也從來不在明麵上提隔壁,最多就是跟高明遠說說高明成,說說高青峰他們兄妹幾個。

  畢竟心裏也都清楚,在跟著他們過。

  誰想到老二家的一懷上這就不得了了,好像整個高家就等著她肚子裏這個傳宗接代似的。

  早晚的往那邊跑,幫著給幹這幹那的。

  這她也能忍了,反正無所謂,又不讓她去幹。老太太樂意折騰,愛咋地咋地去,但是折騰到自己家鍋裏那就不行了。

  這年頭,哪家不是緊巴巴的?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她跟劉淑芳兩個本來就不對付,老太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還稍微背著她一點,現在直接是明目張膽的了。

  拿著她鍋裏的東西去填補劉淑芳,那不如喂條狗,起碼還能搖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