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爺爺上過戰場打過壞人，她爹也是在戰場上犧牲的，他們是英雄，是該被人尊敬的。這怎麽能跟周阿茶扯上關係呢？沒有他們的犧牲，哪有我們現在的太平日子過。有的人無知，信口胡說，但是卻沒想過這些話對於別人的傷害多大。周阿茶同學的長輩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周阿茶同學沒有爹娘，那我們應該我照顧她幫助她，而不是在她這麽小的時候還去說些壞話用一些不好的舉動去傷害她。”

  “你說老師說的對不對？”

  李明奎這話既是說給周秀蘭聽的，也是說給周正全聽的。

  “人跟人之間講究個緣分，不是誰非得喜歡誰，非得做朋友。但是最起碼的我們要做個善良的人，不要去主動的傷害別人。”

  “記住了嗎？”

  周秀蘭偷偷的轉臉看了周正全一眼，半天才道：“記，記住了。”

  李明奎點頭：“記住就行了，那現在跟周阿茶同學道歉，先說聲對不起。”

  周秀蘭不願意：“我隻是說了她，但是她動手推我，我不道歉！”

  阿茶哼了聲：“你再說我壞話下次不推你，直接打你。我也不稀罕你道歉，你跟你哥哥還有你娘見天的說我壞話罵我，我才不會原諒你們，不稀罕你道歉。”

  李明奎深呼吸，他帶了幾回一年級了，沒有哪一回的一年級有今年這屆這麽難搞的。開學就出了兩個肉刺，還是女同學。

  頭大！

  “周阿茶同學，別人說你壞話你可以來告訴老師，打人是不對的。”

  阿茶低頭沒吭聲。打人怎麽不對了？她又沒主動惹事。

  李明奎道：“你們互相道歉，以前的事情就算結束，以後是一個班的同學，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不能再這樣了。”說完，看著兩個無動於衷的小丫頭道：“如果老師說話不聽，那等忙完了，我就去你們隊上找找你們大人。”

  老師上門？

  周秀蘭一下子就慌了，忙開口：“老師，我聽話，我道歉！”

  說完，看著阿茶，不情不願的說了聲：“對不起。”

  阿茶沒吭聲，對不起很有用嗎？

  李明奎喊周秀蘭：“你先回教室。”

  周秀蘭看了周正全一眼，轉身離開辦公室。

  高青陽也出去了。

  辦公室裏麵就剩下周正全和阿茶。

  三年級的老師問周正全：“你聽老一輩的人說過以前的事情沒有？”

  周正全道：“聽說了。”

  “那你覺得是解放軍厲害還是小鬼子厲害？”

  周正全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是解放軍厲害，小鬼子那就是壞人。”

  “什麽是壞人你知道不知道？”

  周正全不吭聲了，他總覺得自己前麵有一個坑，不小心的話就會掉下去。

  老師也沒指望一個再三留級的人說出什麽正兒八經的道理來。

  “欺負弱小，這就是壞人。你保護妹妹是應該的，但是依舊要被批評，知道為什麽嗎？”

  周正全心道：知道個鬼。

  “保護妹妹，但是也要知道對錯，不能去傷害別人。”

  “老師，上課鈴響了。”所以，該進教室了，思想政治課能不能少上點。

  李成海氣笑了：“行，上課了，去教室裏站後麵，這節課站著上，下午放學之前給我教五百個字的檢討和保證，不然不準回去。”

  說完，拿著教科書起身就朝外麵走。

  都走了，辦公室裏麵就隻剩下李明奎和阿茶。

  李明奎歎了口氣：“周阿茶同學，你們才八歲。八歲還是個孩子，是一個該天真爛漫的年紀。是這邊打鬧過了轉身就能再在一起笑鬧的年紀。人要學會原諒活的才不會那麽累知道不知道？”

  阿茶搖搖頭，聽不懂。

  李明奎擺了擺手：“去吧，先去上課。”

  阿茶轉身就跑。

  中午放學，高青陽早早的出了教室，等了阿茶一會兒。

  出了校園門他才問：“後來老師還說你了嗎？”

  阿茶悶悶不樂的踢著腳下的石頭：“老師讓周秀蘭給我道歉，還讓我給她道歉。說我不該打人。”說完，仰臉看著高青陽：“我打人錯了嗎？”

  高青陽道：“打人當然是不對的，但是隻要我們沒主動去招惹別人那就沒錯。姑娘家，能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阿茶突然就有點開心了：“我從來都沒主動去惹過別人，都是他們找我麻煩。”

  “嗯！”高青陽拉著她的小手：“阿茶是個好孩子！”

  阿茶這才記起來：“我忘了拿本子給你。”

  高青陽道：“不礙事，你回頭問一下表爺，剩下的草紙在哪，拿過來我給你再裁點，再做兩個本子，有時間都給你弄好，然後教你寫字。”

  阿茶應下來，沒敢再耽擱，挎著口袋就往家裏跑。

  這會兒隊上忙著，她爺爺當了保管員更忙，一天到晚的都不好離開倉庫。背回來的苞穀，剝過的沒剝過的都堆在那裏，生怕有人去偷，哪裏敢離人。

  所以，別人回去可能能吃口現成的，她回去還得自己煮飯。

  煮飯之前她先去自留地裏麵掐南瓜葉子，南瓜都開始老了，葉子也一樣，這東西不掐留著黃了就浪費了。

  早苞穀才開始掰，秋苞穀大概到月底了，天氣要是爭氣的話秋糧下來也在十月份去了，現在才九月初，還有得熬呢！

  借支的那點苞穀早就沒了，現在還是南瓜，早一頓晚一頓，想吃飽是沒可能的，隻能吊著命餓不死。

  煙熏火燎的做一頓飯，阿茶整個人都跟鑽了灶腔似的，滿臉都是鍋底的煙灰。飯半天冷不了，她幹脆舀點冷水兌兌灌進肚子裏麵去。

  等她把飯送過去，地裏麵的人也全部都回去了。

  周漢青在曬場上也一直沒閑著，手支著腰半天才支起來：“老了，不服老真的是不行了。”

  阿茶給他捶背：“不老，八九十那才叫老呢！”

  周漢青端著碗在那笑：“那要活成老妖怪了。”

  “呐，掃把給你紮好了，你看看要得吧？”

  粽葉掃把，他用細棕毛搓了點繩子給紮的，怕阿茶用起來不方便，專門給弄的小，頭子上剁了有點硬，還拿刀往軟裏砸了砸。

  “挺好。我看早上的時候就沒見有人拿掃把過去，我是不是也等等再拿。”

  周漢青把嘴裏的飯咽下去：“紮好了就拿去用，等啥等。你等我我等你，三家四靠的啥都幹不成。這東西又不需要花錢買，抬抬手就能紮好。拿去掃，掃壞了爺爺再給你紮。”

  阿茶點點頭：“爺爺，高青陽說幫我再裁兩個本子，家裏還有草紙嗎？”

  “草紙有，本子這麽快就用完了？回頭爺爺抽時間給你裁，不要啥都去麻煩人家。”

  “不是，高青陽說我字寫的不端正，他幫我打格子，格子打好了寫字就能寫端正了。”

  周漢青哦了一聲：“那你回去拿，就在我屋裏中間那個抽屜裏頭。”

  阿茶應了聲就往回跑，剛跑出去一點就又被周漢青喊回去：“對人家客氣點，要跟人道謝。他比你大，學習好又有禮貌，你要好好跟人家學學。”

  阿茶胡亂點了兩下頭跑了。

  拿了草紙裝在書口袋裏麵，把割草的筐子背上就往學校裏麵跑。

  剛剛走到下麵生產隊的小河邊上就看見了周正清兄妹倆，兩個人正在離路邊不遠的田坎上扯豬草。

  這會兒家裏大人都要忙著下地幹活了，家裏喂了兩頭豬，一天到晚的可得好些東西喂，大人 沒有多少時間，老二家的周秀英才六歲，靠不住，就指著他們倆了。

  下午還有任務要交，不能想，想起來都覺得怪惱火。

  周秀蘭喊了周正全一聲：“哥！”

  “幹啥？”

  周秀蘭朝路邊上看了一眼。周正全也看見阿茶了，手上的鏟子狠狠的一砸，起身就朝路邊上跑過去。

  他就不信了，現在可沒高青陽護著呢，弄不到這個小雜種。

  想想他還一個字都沒寫的檢討保證書，還有之前的事，新仇舊恨攢一塊，就不能這麽算了。

  和解，這輩子都沒可能！

  阿茶雖然警惕，但是她沒想到周正全這麽膽大，大路上敢動手。

  所以她弄了把草丟筐子裏，正準備轉身的時候發現動不了了，背上的筐子被什麽東西勾住了。

  周正全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小雜種，我看這陣還有哪個來幫你。”

  阿茶站在那幹脆不動了：“周正全你想幹啥？老師叫你寫的檢討你寫了沒有？腿上的傷是不是不疼了。你咋就不漲記性呢？我也沒吃你們的喝你們的，我不曉得你們一家大小對我的成見是哪裏來的。”說話的時候暗自使勁，卻沒能掙脫，背上的筐子實在太礙事了。

  周正全使勁一拽，然後鬆手，阿茶一下子摔下去，還沒爬起來周正全又把她拽起來，再推，

  “就是看你不順眼，咋了？你就是眼角的那坨屎，掉在那不摳了還留著吃？”

  說完，又狠狠的扯了一把，把阿茶拽回來，跟耍猴的似的。

  “你不是厲害的很嗎？你再厲害給我一個看看啊？”

  說完，又是一下，阿茶一個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周正全還沒來得及得意，阿茶一個翻滾直接將身上的筐子脫下來，一下子撲過去，揪著他的衣裳拽著他就到了路邊的河溝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