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情深不悔的顧池

  顧瑀哲辦過父親的喪事後，緩了好久才收拾了心情，來老房子收拾遺物。

  老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來了，灰塵很大。他打開門，看著裏麵熟悉的家具，四處打量著，想著父親是怎麽在這裏一夜一夜地等著媽媽回來的。

  顧瑀哲打開主臥的門，裏麵堆滿了從老家運來的東西，聽爸爸說都是媽媽和他老家的東西，他舍不得扔，房子拆遷後，全都運來了北京。

  東西堆在老房子裏，爸爸偶爾會過來收拾收拾。

  顧瑀哲翻看著這些箱子，有的箱子裏是些衣物，有的是一些用舊了的小物件，最多的還是各種書。顧瑀哲蹲下來，打開看了看，一個箱子裏裝的都是高中的書和練習冊，書上的名字寫的都是顧池，這應該是爸爸讀高中時的書，沒想到還留著。

  顧瑀哲盤坐下來翻看著，書上滿滿地記著很多筆記，看得出來爸爸當年學習很認真。他再翻看了一些練習冊，發現是各科學習內容的練習冊。練習冊上的內容都是爸爸手寫的，歸納總結了所有課本裏的重點、難點、必考點、知識點，洋洋灑灑，用樹形結構記錄得非常詳細、清楚，讓人一目了然。

  顧瑀哲看了看內容，覺得以爸爸的聰明程度，根本用不到這樣的筆記本，這似乎是教別人怎麽學的筆記，就像爸爸當年教他一樣。

  居然每一科都有，語數英物化生，每門都寫了滿滿十幾個本子，將高中所有的知識結構全部融會貫通，幾乎嚼碎掰開了寫出的內容。顧瑀哲甚至覺得，爸爸自己寫的這些東西，都可以當作參考書賣了，也不知道當年是教誰的，居然這麽用心。

  顧瑀哲繼續翻看著箱子裏的東西，居然還有同學錄和一本相冊。顧瑀哲連忙拿起相冊翻看，相冊裏先是爸爸小時候的照片，有點呆呆的、冷冷的，很乖巧的樣子，然後一直到小學的，一直是單人的照片，或者是和爺爺奶奶的合照，連班級合照都沒有。

  一直到後來，才出現一張像是初中生的班級合照，顧瑀哲一眼就找到了爸爸，小小的個子，圓嘟嘟的臉，軟軟的黑發，安靜乖巧地站在最前麵。從那時開始，照片上的人物豐富了起來，有很多和同學的合照，有去參加比賽的照片，更多的是和一個女孩的合照。雖然不是雙人合照，但是每一張照片裏都有那個女孩，她總是笑吟吟地看著鏡頭，而爸爸，總是站在她的邊上。

  有一群人一起去燒烤的，爸爸蹲在地上燒火，女孩拿著一串東西在啃，表情很是得意，有在教室裏，女孩趴在桌上，課桌上堆著高高的書，而爸爸坐在女孩的後麵微笑著單手托腮，有在過生日的，女孩被眾星拱月一般站在中間，拿著一個蛋糕，笑容像太陽一樣明亮，爸爸站在邊上眼睛看著女孩。有畢業照，兩人穿著校服，一本正經地站在同學們中間。也有小團體的合照，大家勾肩搭背地看著鏡頭笑。

  顧瑀哲再往後翻，陸續的就是大學時的照片了，有穿著白襯衫在台上發言的，有站在大學門口的獨照，之後便是頻繁的雙人合照。

  兩人一起在食堂裏吃飯的照片，一起旅遊的照片，一起畢業的照片，一起手牽手走在樹蔭下的照片，一起躺在沙發上的照片，一起拿著結婚證的照片……

  好多好多，滿滿的好幾本相冊，滿滿的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顧瑀哲合上照片，心想，父親每次來都會翻看這些照片吧？他用什麽樣的心情一張張地看過去的呢？

  顧瑀哲獨坐了很久，才繼續往下翻，找到了江倩兮每年元旦給父親送的賀卡，找到了江倩兮高中時的各科試卷，找到了江倩兮英語四級的考試證，找到了江倩兮的大學畢業證，找到了江倩兮和爸爸的結婚證，找到了很多火車票和汽車票，幾乎通聯著到全國各個地方的，甚至還有一張破舊的地圖，上麵在很多城市的點點上打著一個圈……

  顧瑀哲看著這些東西，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忍不住哭了，低著頭嗚嗚地哭著，為了爸爸傷心，也為了自己傷心。他再也見不到這麽好的爸爸，這麽溫柔的人。

  他再也見不到了。

  他也為爸爸難過，這麽深的一份感情，這麽沉甸甸的一份愛，居然真的就這樣戛然而止，無疾而終。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像他爸爸這樣情深不悔，至死不渝。他叫顧池，一個把江倩兮刻到骨子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