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
作者:義楚      更新:2022-02-09 04:53      字數:3227
  “爺, 您真的就讓側福晉這樣走了?”

  胤禛站在原地眺望著前方, 一輛馬車正在奔跑著, 趕車的小太監鞭子抽的狠, 馬車在官路上晃晃蕩蕩沒一會就消失在視線內。

  胤禛渾身冷漠, 麵無表情。

  一陣風吹來, 撩起他的衣擺, 背脊挺的筆直。蘇培盛站在他的身後,一眼就看見主子背在後麵的手,兩個拳頭都握的緊緊的, 右邊手腕上一片紅腫。

  剛剛可是差點把屋子都掀了。

  “回去。”

  馬車在前方形成一個小黑點,直到消失不見後胤禛才轉過身。

  蘇培盛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身後,手指著他的手腕為難的開口:“爺, 您這傷……”

  還沒說完, 就被胤禛突然轉過來的眼神嚇了一跳,再也不敢開口。

  ***

  宋西樓坐在馬車上, 大概是官路不好走, 車廂裏麵晃晃蕩蕩。

  一輛馬車, 十來個護衛。

  行李都不用收拾, 除了冬芽隨行的奴才沒一個樂意跟過來, 跟著側福晉去莊子裏麵,她們今後還有什麽前途?

  一個兩個閃爍著眼神推推囔囔, 小全子倒是忠心,他不知道主子與貝勒爺之間出了什麽事, 但一臉正義要跟著宋西樓去莊子裏。

  宋西樓沒答應, 小全子雖然忠心但始終還算是胤禛的人,她出去後有些事當著他的麵不方便。

  趕車的小太監年紀小,身形看著瘦弱。看人的時候滿臉通紅十分的靦腆,但是力氣大趕著馬車她們晚上就到了南郊。

  南郊的莊子在胤禛名下其餘的莊子中毫不起眼,這裏離京城近,再坐半天馬車就能到京城。大概當時隻是胤禛隨手買的罷了。

  宋西樓的馬車趕過去的時候,天還沒全黑,莊子裏的人節儉慣了這個時候還舍不得點燈,走過去的時候黑乎乎的一片。

  聽到馬車聲,門口坐著的看門的嬤嬤“呸”的一聲吐掉嘴裏的瓜子殼,急慌慌的開出一條縫隙,從門口探出一個頭:

  “來的是何人?這是當今四貝勒爺的莊子。”

  話音剛落下,一邊的冬芽便撩開車簾:“來的是四貝勒府的完顏側福晉,還不快快過來扣見主子。”

  那人一驚,眼睛往馬車上仔細的看過去,果然是貝勒爺府上的標記,這才打開門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

  “奴才扣見主子。”

  宋西樓扶著冬芽的手從馬車上走下來,南郊莊子與她想的一樣,常年沒有人來,莊子裏麵散發著一股淒涼的味道。

  “都杵在這兒幹啥,幹啥呢?”

  身後傳來一陣洪亮的男聲,隨後走出一個身形高大,滿身肥肉的中年男人,吃的肥嘟嘟的臉上油光滿麵,那雙眼睛倒是大,圓溜溜的盯著宋西樓身上還有身後的馬車裏掃著。

  “奴才是這莊子上的劉管事,貴人是?”

  他笑眯眯的,那雙眼睛便小了一半,看著沒那麽的精明,眸子裏的算計也藏在了眼皮底下。

  “這是貝勒府上的側福晉,”冬芽看著那一坨的肥肉,別開了臉。把宋西樓拉到身子後麵,走前兩步湊上去。

  劉管事低下頭瞄了眼宋西樓,還有她身後帶來的侍衛,這人一張臉著實長的禍水,鼻子眼睛無一不精致好看,但是麵色蒼白瘦弱,連衣服都快撐不起來。

  隨行的就一輛馬車,丫鬟也就帶了一個。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受寵的。

  “也是,若是受寵的話也不會來他們這個破地方。”

  劉管事點著頭,暗自算計著,這番舉動都讓宋西樓看在眼裏,她故意讓袖子底下的鐲子露出來,果然看見那人眼裏的貪婪一閃而過。

  “我累了。”

  她薄唇輕啟,抬腳就往裏麵走去,劉管事醒悟過來連忙跟了上去:“主子,主子,往這兒走,這是主院。”

  點頭哈腰滿臉的殷勤,沒想到的是,這個主子還是個有錢的。

  他這番舉動,嚇壞了院子裏的其餘的人,放下手上的活計愣愣的站在那不知怎麽開口。

  “楞什麽?還不過來叩見側福晉?”劉管事眉毛一挑,厲聲開口,手指著那些人威風的不得了。

  側福晉?這是側福晉?看著前麵站在劉管事身邊的宋西樓,一個兩個麵對麵看著,不知誰帶頭跪下:

  “叩見側福晉。”

  這側福晉如此高貴的身份怎麽會來他們這個莊子上,但是心裏再怎麽震驚臉上也不表露出來,恭恭敬敬的。

  “劉管事。”

  宋西樓看著前麵一地的奴才,嘴角帶著笑的看著站在她旁邊的男人,眼底都是冰冷。

  這麽多人跪在地上,可就他從開始就沒給她跪下。在她麵前還耍主子的威風,可是厲害的不得了。

  劉管事被那雙眼睛的冰冷看的額頭冒汗,腿一軟哆嗦著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叩見主子。”

  等他跪的時間夠了,宋西樓才涼涼開口叫他起來。

  看著她的背影進了主院,劉管事才神出肥胖的手,隻見手心一陣細汗。

  幾個奴才飛快的把宋西樓住的屋子打掃了一番,常年沒人來住,她們便偷懶沒有打掃,宋西樓進來的時候滿屋子的灰塵。

  那幾個婆子膽戰心驚,剛剛在院子裏這個主子可是一點臉麵都沒給劉管事,生怕她看到這個屋子會生氣。

  但是直到她們打掃完,也沒見這個主子給她們臉色看,她身邊的大丫鬟還一人賞了一串銅錢,幾個婆子立馬喜滋滋的下去了。

  “主子,我們真的要在這裏住下去?”

  冬芽嘟著嘴滿臉的不高興,拿出帶來的被子給宋西樓鋪床:

  “那個劉管事,眼睛太不幹淨了。”她以前在外麵混的時候,什麽人沒見過,一眼就知道這個劉管事是個貪財好色的。

  “表麵上的敵人一點都不可怕。”

  宋西樓手裏拿著枕頭開始換著,“何況還是一個你知道他弱點的人,”

  “這樣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一臉看過去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的人安全的多。”

  冬芽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宋西樓一笑:“很晚了,我這差不多了,今個忙了一天你先回去睡吧。”

  “主子。”

  冬芽還想說話,宋西樓又道:“拿幾兩銀子去廚房,叫廚房做幾個小菜給那些侍衛們,再買兩壺酒暖暖身子。”

  冬芽這才點著頭,連忙跑了出去。

  晚上,宋西樓睡在簡陋的床榻上,劉管事看樣子不是個能強勢起來的人,這個莊子比她想象中還要好掌控。

  “這樣也好,”歎口氣,宋西樓摸著鐲子閉上眼睛。

  ***

  莊子裏的奴才沒有經曆過那麽多鬥爭,性子還算淳樸。

  劉管事大概是那天丟了麵子,很少出現在宋西樓麵前,冬芽天真討人喜歡,沒幾天就與莊子上的人打成一片。

  那幾個侍衛走了一半,留下四人來這看院子,其餘的人去了京城複命。

  這會是秋天,出了院子順著泥土小路往前走,一眼望過去,大片大片的麥田還有那些彎腰在地裏勞動的佃農。

  “想吃主子種的青菜了。”

  冬芽蹦蹦跳跳,嘴裏還咬著一根狗尾巴草,雙眼狡黠:“主子,莊子裏的生活太美好了。”她想留在這裏一輩子都不回去。

  “是啊。”

  宋西樓笑著看著前麵辛勤勞動的人們,在許多人的眼裏他們大概什麽都沒有,但還是為生活而努力著。

  要是心中沒有那股恨,沒有背負那麽多,宋西樓在這肯定與這些人一樣滿足,但是……

  日後那個人穿著龍袍坐在了九五至尊的龍椅上,身邊站著的鈕祜祿蓮心,還有一直似她如敵人的李氏。

  這些人一旦有了權力之後,還會放過自己嗎?

  宋西樓諷刺的一笑,上輩子她不過是懷了胤禛的孩子,就被鈕祜祿蓮心活活燒死,挫骨揚灰,什麽都沒留下。

  她重新活一次,難道還要讓那些人與上輩子一樣,踩著她的骨血上去嗎?

  “我不能認輸。”

  宋西樓掐著手心,她這回什麽都沒有,在輸的話,丟掉的就是命了。

  她必須要弄清楚,也是胤禛心裏最在意的那些,她宋西樓與九阿哥到底有什麽關係?

  她派人打聽過趙文軒,怕是九阿哥知道她或者胤禛要找他,早就把人藏了起來,現在便隻有另外一個辦法。

  “冬芽。”宋西樓轉過頭,語氣沉悶望著前方:“明天,我們去天靈寺上香。”

  天靈寺,鍾聲鼎沸,日日供奉著香火,每天來來往往的香客數不勝數。

  其中不乏那些大戶人家的影子,都是來見傳聞中的靈慧大師,據說他親自算命一卦難求。

  無欲無求,金銀財寶都看不上眼,據說他算的都是有緣人。

  宋西樓哪裏去找有緣的人?點香跪拜之後,便去功德箱那捐香油錢。

  她一張一張往裏麵塞了五百兩銀子,麵對那個張開嘴驚訝的小和尚:“師傅,信女求見靈慧大師一麵。”

  “你……你在這等著。”

  小和尚迷迷糊糊的點著頭,飛快的跑了。

  然而宋西樓等的茶都涼了,靈慧大師也沒來見她一麵,宋西樓對這個答案沒甚好失望的,她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走吧。”

  她放下手裏的杯子,魂魄重來一次,帶著上輩子的記憶,現在居然還渾渾噩噩起來。

  “施主留步。”

  腳才踏出寺廟,身後卻傳來一陣慈悲聲。

  宋西樓轉頭,隻見一人身著紅色袈裟,站在佛像底下,細碎的陽光在他的身後,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