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那巴掌打在女人的臉上，就像是打在我的心中。

  這是女鬼的世界，是她經曆過的事情。

  我退後幾步，看著角落中的女鬼。

  女鬼程明瑞蜷縮在牆角，身體忍不住的顫抖。

  我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的身體。

  “放心吧，一切都過去了，他們會受到懲罰的。”我小聲的安慰女鬼。

  女鬼程明瑞抬頭看著我，她小聲的說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知道的。”

  她好像特別的委屈，特別的痛苦。

  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可以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諒的。”

  程明瑞依舊怯懦的說道：“可是我已經報仇了，我也最後還是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女鬼的淚水，如同忘川之溪，從眼角流淌。

  滴答，滴答。

  一滴。

  兩滴。

  三滴。

  淚水，似斷線的冥珠，跌落在地上，摔碎成八瓣。

  我將女鬼程明瑞抱在懷裏，小聲的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家瑞瑞做什麽事情都會被原諒的。”

  女鬼抬起來那小臉，真誠的看著我。

  “真的麽？”

  我點頭。

  “真的。”

  恰這時候。

  身後的房間似乎環境再次發生變化，那房間中變得灰霧漫漫，我聽見。

  “程明瑞，你個小丫頭片子，這個月的兼職錢呢？我可是問了網吧老板，你這個月開了兩百二十塊，還不趕緊上交？”

  尖銳的聲音從房間內傳出來，似乎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對著剛剛進門的女孩指責。

  那女人迷茫的聽著這話，似乎有些發懵。

  “啪！”一巴掌。

  “不說話，不說話就能不交錢了麽？”

  “長本事了你，一天不交錢，就一天不給你飯吃。”

  那女人發呆發愣。

  我懷中的程明瑞卻已經小聲的在說了。

  “錢，錢都被王芳他們搶走了，我沒有錢了，媽媽不要打我好不好，我好餓，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聲音弱弱的，怯懦而又膽怯。

  我使勁的將女鬼擁抱在懷中：“不怕，不怕，哥哥一會兒帶你吃好吃的， 好多好多好吃的。”

  房間內的環境再次發生轉變，我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瑞瑞，爸爸已經有了新家了，你也看見了，爸爸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學會自己賺錢。”

  聲音多少有些溫柔。

  我甚至都懷疑，這可能是程明瑞小時候難得的溫柔吧。

  可是下一秒，如墮冰窟。

  “這是飯碗，咱們敲碎個邊邊，你就每天去天橋上跪著要飯去，賺錢嘛，不丟人，一天怎麽也能要回來三百二百的，爸爸給你做紅燒肉。”

  男人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

  我看著懷中的女鬼， 她驚恐的蜷縮，小聲的說：“瑞瑞不去行不行？”

  下一秒，我看到小瑞瑞捂住自己的胳膊。

  在那裏，幾十個煙頭燙傷的傷疤，有新的，也有舊的，深深的烙印在皮膚上。

  就算人死了，就算變成了鬼，那傷痕依舊，深深的鐫刻在靈魂中。

  房間的女人快要受不了，沒法上學，在天橋上要飯，要來的錢從一開始的幾十，到一二百，甚至每天不要來五百塊錢，就要被煙頭燙。

  最後，他去要飯的時候，被王芳遇見了。

  噩夢，這才到來。

  可惜……

  我再也無法看到最後女鬼程明瑞遭遇了什麽。

  就在王芳發現了程明瑞之後，那個女人崩潰了。

  她直接從天橋上跳下去，被汽車撞飛。

  一顆氣球從房間內慢慢的飄蕩出來，定格在死前最痛苦的那一刻。

  她張開嘴，臉上盡是痛苦，兩個眼睛已經快哭瞎了，眼淚順著臉頰流淌。

  那淚珠，凝固在臉上，像是在詮釋悲慘的含義。

  我看著那氣球飄飛，懷中抱著女鬼，聽著喪鍾的響起。

  周圍的環境再次發生變化，老舊的學校走廊變回了酒店的長廊遠處的廚房中有蒸汽升騰，嘈雜的像是開飯了。

  我鬆開懷裏的女鬼。

  程明瑞抬頭看著我，她 小聲的說：“我……其實也做錯了。”

  我伸手拉住女鬼程明瑞的小手順著走廊做到了餐廳旁邊：“不管你怎麽樣，這個世界會原諒你的，我也會原諒你的。”

  女鬼程明瑞小手顫抖著，抬頭用那全黑的眼睛看著我：“我，我也欺負了他們。”

  我拉著女鬼的手：“那是他們該有的懲罰， 今天之後一切都過去了。”

  右手牽著女鬼，左手的供養錢在手裏握著，頭上的霧氣已經漸漸的變得稀薄了。

  似乎是隨時準備跑路。

  不過現在嘛。

  我拉著女鬼程明瑞，大踏步的走向前麵的房間。

  那房間已經不再是程明瑞的回憶，漸漸的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廚房對麵的是酒店的大餐廳，曾經上學的時候參與秒殺49塊錢曾經來體驗了一次。

  當年可是在班級了吹噓了好久。

  看著熟悉的走廊，走到熟悉的餐廳門口。

  沒了兩個西裝革履溫文爾雅的服務員，缺少了來回送餐的廚師，門口表演魔術的小醜不見了蹤影，就連那嘈雜的環境都仿佛按下了靜音鍵。

  我牽著女鬼程明瑞的手進入餐廳。

  越過門口的影壁，眼前是一片地獄的景象。

  十幾個餐桌，桌子上放著巨大的黃銅湯盤，桌子下麵烈焰灼灼，火焰燒烤著上麵的托盤。

  在托盤上是仿佛小鳥的籠子。

  盤子中，是一個個的人。

  火焰升騰中，灼熱的空氣灼燒著他們。

  一個個的張著嘴，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不在地獄，勝似地獄。

  我看著他們一個個的在托盤中，瘋狂啃咬自己的手指。

  幾乎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嘴裏，鮮血順著手指流淌。

  皺著眉，我抬頭看著天空。

  “過分了啊，雖然你怨氣纏身，雖然你億萬年的努力化作烏有，但是你不應該報複江城的人。”

  身邊的女鬼程明瑞抬著頭看著我，不解的道：“叔叔，你在說誰？”

  我看著天上：“你抬頭看看天，能看見那個猥瑣的家夥麽？”

  女鬼程明瑞抬頭看著頭頂的黑霧點頭：“能看見啊，他是我的朋友，小笨蛇。”

  我一陣陣的苦笑。

  小笨蛇？

  億萬年大地的精靈啊，居然成了小笨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