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駐足在這喪葬店門口，將肩膀的陽火拍滅。

  眼前，那點燃的香火旁邊有幾個遊魂野鬼趴在地上一個勁地狂吸。

  一個五六歲的小餓死鬼從陰影處爬了出來，幾乎是趴在飯碗上，一個勁地往嘴裏吸著黃米飯。

  那樣子猙獰而又可怕。

  我默默地看著他們，接著用聚陽符把肩膀的陽火點燃。

  胖子莫名的打了個哆嗦小聲的問我 ：“見哥，是這兩家店麽？”

  我點頭：“應該沒錯了！”

  說話之間，我們兩個到了店鋪的門口。

  在左麵店鋪裏，一個沒牙的老太太坐在店裏吸溜著稀粥，右麵的店裏，一個幹巴瘦的老頭麵前放著一盆的醬肘子，像是有仇一樣地用嘴裏那半口牙使勁地啃。

  一邊啃著，一邊對著對麵的老太太炫耀，吃了兩口，老頭還要幹嘔一下 。

  肥膩的醬肘子我看著都有些膩味，老頭子還是甘之如飴地啃著。

  幾步走到近前，我往老頭的鋪子裏看了看。

  那快要塌了的違建土坯房裏麵擺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驅邪法器，桃木劍、鎮魂鈴、金剛杵，還有那照妖鏡、八卦鏡擺得是滿滿當當。

  仔細地看過去，這裏的法器也是九成假的一成真的。

  再回頭。

  對麵的老太太店鋪主要賣的是紙紮。

  正在我看著的時候，老頭子：“咳咳咳！”

  一陣咳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對我說道：“小家夥，看你麵相不像是家中有人過世，反而是你本人陽氣太弱，容易招惹鬼魅，不如來我的店裏買點鎮邪的法器。”

  我回頭看老頭，他已經放下那肥碩的豬肘子了，仔細地看過去，那肘子上除了被咬下來不多的瘦肉絲之外，肉皮和肥肉也隻是撕了一點點。

  這老頭……是吃給對麵老太太看的。

  我正要進門，就聽見對門的老太太說道：“那兒的法器假貨可多，小朋友你注意點，不如來老太替我這買點紙錢，燒給小鬼們，他們就不來騷擾你了。”

  我和胖子站在兩個店鋪中央，老頭老太太兩個人互相之間拆台，看得我和胖子都想要笑。

  這老頭老太太不是夫妻也是冤家，相互之間就剩氣對方了。

  老頭自然不甘示弱：“鬼那玩意要是好說話，早就都投胎去了，不如在我這請個八卦鏡回去，保證他們不敢再來。”

  我兩頭都看了一眼，之後直奔老頭的店裏，回頭道歉：“婆婆抱歉了，我來是找一些風水用的法器原材料，並非紙人之類祭祀用品。”

  老太太笑盈盈的：“好，用不著是最好的，賣喪葬品的沒有歡迎客戶再來的。不過老頭子那的東西你得好好挑，他那裏假貨可不少。”

  我聽著，給老太太拱了拱手，接著進了老頭的店鋪中。

  這不大的鋪子裏麵放著的東西少說也有上百件，從碩大的葫蘆，青銅鼎，到不起眼的佛牌，指甲蓋大小的佛像。

  更誇張的就是五帝錢了，一串一串的五帝錢略微有些許法力，在頭頂掛了兩排。

  價格也不貴，統一標價998.

  我正看著東西呢，老頭就說話了：“我們店裏的東西明碼標價，看上哪個拿哪個，出門可概不負責。”

  我拱手道：“老先生說的是，自然不能退貨。”

  說著目光仔細地在店裏掃視。

  隨手拿起來一套五帝錢，淡淡的法力在錢幣之間流淌。

  “這東西倒是不錯，可惜我暫時用不上。”我讚賞著店裏的東西。

  眼睛落在幾件法器上。

  那品質都還是可以的，一個聽風瓶擺在貨架的角落，整個瓶子在盤子中就仿佛是懸空起來，裏麵不時傳出似音樂一樣的美妙聲音。

  所謂風生水起，這聽風瓶就代表的風聲，更是能夠運轉房間的氣運，聚氣聚財，適合那種做流轉生意的商人。

  不過仔細地看過去，那聽風瓶似乎有些特異之處 。

  老頭子在旁邊介紹：“驅煞聽風瓶，普通的聽風瓶隻能有風水法器的作用，我這聽風瓶乃是高僧大德開光後的瓶子，不光可以聚財聚氣，更能消災化煞，絕對是本店的鎮店之寶級別的。”

  我蹲下來看著瓶子，輕輕地一吹。

  頓時瓶子裏麵傳來了淡淡的鈴聲，聽著好像是……有惡鬼在其中歌唱。

  恰逢這個時候，身後有人說道：“小朋友，這個瓶子讓給我老人家如何？”

  我回頭一看，是個穿著唐裝的老頭，大概一米七多點的樣子，麵容和藹可親，就像是家門口遛彎的普通老頭，他好奇地看著我眼前的瓶子。

  那樣子似乎想要直接付錢。

  我退後一步，對著這老頭說道：“這瓶子我不要，您請便。”

  退出門口，劉胖子在耳邊詢問：“見哥，我看那瓶子你好像挺喜歡的，怎麽不要了？”

  我小聲給他解釋：“那這瓶子白給我都不要，其中容易寄居遊魂野鬼，吸引不幹淨的東西。拿回家未必是好事。”

  “哦。”胖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小小的店鋪，繞了一圈，我算是開了眼了，大部分都是假貨，小部分都是坑，沒有一件能買的。

  倒是胖子上次看我的乾坤奧妙大葫蘆有了想法。

  這門口放著的巨型葫蘆被他二百塊錢買了一個。

  算是平時在家當個擺件。

  再看老太太的那屋。

  頓時我就失去了興趣。

  賣紙紮的，紙錢香燭雖然有安撫鬼魂的作用。

  可我乾元魏家就是生產這東西的，再買回家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我和胖子簡單地逛了一下，就要走人。

  這時候，忽然手上的電話響了。

  我拿出來一看，居然是王一補的電話。

  剛剛接聽，就聽見電話裏說道 ：“王本昌是法器街的大肥羊，你要是看見他一定要狠狠地宰他一刀。”

  “這人喜歡用一倍的價格買風水法器，在他那裏也可能買到你想要的東西。”

  “不過嘛，從他手裏買法器可就是難了，這家夥屬貔貅的，隻進不出。”

  電話中，王一步大聲地說著，我電話開著公放。

  忽然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道：“哪個孫子背後說我壞話，這聲音聽著怎麽那麽耳熟呢。”

  我回頭一看，剛才在喪葬店裏的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溜溜達達地過來了，他湊到我身邊想要看看到底和誰說話。

  “老家夥？這是哪個老朋友？”老頭站在我身邊對著話筒問道。

  聲音剛傳出去，語音通話頓時就掛斷了。

  我抬頭看著老人詢問道：“您就是王本昌？”

  老頭沒回答我，反而是仔細地回憶剛才的話：“江城私底下叫我大肥羊的很多，但是到處亂說的人可就少了。”

  “剛才的聲音倒是真的耳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他自言自語了一會，抬頭看看我們兩個。

  “你們剛才也聽見了，我是江城有名的大肥羊，既然是熟人的晚輩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把好東西拿出來看看，讓你們宰我一刀。”老人坦蕩地表明身份，更是不介意所謂的被宰一刀。

  知道老人是王本昌，我定睛仔細觀察。

  能當所有人口中的大肥羊，那說明他也是有本事的。

  這一看下去，頓時心中已經了然。

  此人頭生貴骨，印堂到天中，隱約可以看見有骨隆起直入發際，光亮潤澤沒有破損，又有日月角漸起半分，在麵相上來說，此乃三足鼎立之勢，為官必官運亨通，有位列三公之相。

  再看其眼，縱然已經老邁卻依舊黑白分明，含有真光而神藏不露，眉眼長且秀，乃是相學中的真傷之眼，有此相者，洞察是非，剛正不阿，處事分明，顯然是有仲裁眾生之相。

  再和老人整體麵相相合，自然可以判斷一二。

  老人年輕時候必定位高權重，區區錢財在他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麽。

  此時人間對他來說隻是一場嬉戲。

  “老人家您別開玩笑，我們兩個手頭的小玩意可不值得您老人家出手。”我將方才收上來的五帝錢捏在手裏。

  這五帝錢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其中氣韻相連，隻是捏在手裏相互疊加，就有那麽半分的法器味道。

  王本昌看了一眼：“這……小五帝錢？”

  他好奇地看著我和胖子。

  見此情形，我就已然知道，這東西在王本昌的眼中連買回去的價值都沒有。

  我將銅錢收回去：“讓您見笑了，這區區五帝錢還入不了您的法眼吧。”

  王本昌道：“秦半兩、漢五銖、開元通寶、宋元通寶、永樂通寶組成大五帝錢法器，老頭子我還是有興趣出個高價的。這小五帝錢嘛……”

  王本昌思慮片刻，還是給了個價格：“給你3000塊錢，就當我結個善緣了。”

  我將五帝錢揣在兜裏，抱拳對王本昌道：“老人家您客氣了，我們兩個本來也不是找您賣法器的，反而是有一事相求。”

  王本昌也沒直接答應，而是對我說：“既然如此，那說來聽聽吧。”

  我也就將目的如實相告：“小子尋找法器的時候聽聞您老人家在古玩街的攤販那裏收了個明朝的銅權。找到您老也隻是想著看看能不能買回去。”

  王本昌打量我幾眼：“普通人要這東西可沒用，而且他在古董市場，確實不值五萬塊錢。”

  “老頭子我都是溢價買回來的。”

  見老頭子沒鬆口，我繼續說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小子我也略懂風水，這銅權買回去是當作法器、鎮物來使用的，所以稍微溢價一些也能接受，您老人家不會真的就是留著當作文物研究吧？”

  我對他眨了眨眼睛。

  王本昌頓時“哈哈哈！”大笑：“我想起來你是哪個老朋友的晚輩了，是那個到處蹭飯吃的王一補家的晚輩吧？”

  他指著遠處的停車場：“既然是破道人的晚輩想要老頭子的一個銅權，那就跟我回家去拿吧，江城能不欠他人情的，那可真不多。”

  言外之意，就連他也欠著王一補的人情呢 。

  我和胖子商量了一下，就決定到王本昌的家裏去長長見識，順便看看這銅權是不是能拿到手。

  “長輩邀請，那我這個當晚輩的就卻之不恭了。”

  ……

  一輛嶄新的奧迪A8在前麵帶路，我們後麵的老款奧迪A6哼哧哼哧地在後麵跟著。

  大概四十分鍾之後，前麵的奧迪A8率先離開城市的喧囂，先是進了一條高速公路，跑了二十分鍾，接著下了高速進了一條二級公路。

  距離鳳凰城2km的標誌在頭頂一閃而過，在距離鳳凰城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帶路的車往左一拐，鑽進了鄉村的古道。

  隨著不斷地深入其中，周圍的環境也漸漸的開始偏僻，遠離鋼筋水泥鑄就的城市喧囂，漸漸的沉浸在農村的鄉間小路，道路兩旁從高樓大廈到零星的灰色磚瓦房，煙囪冒著嫋嫋的白煙，汽車路過後，留下全村的土狗“汪汪”地直叫。

  見此情景，開車的劉胖子就已經好奇了：“有錢人都這麽低調的麽？房子都蓋到鄉下去了 ？”

  我躺在車上閉目養神，睡覺是真的不敢睡覺了，隻要睡著了，那影子裏的鬼一定會出來鬧事的。

  “繼續開吧，應該前麵就到了！”我安慰著劉胖子，隨著車輛繼續前進，周圍的環境也越來越貼近自然。

  出人意料地，這鄉間的小路也是個雙排兩車道，施工的質量那是相當地不錯，從進入鳳凰城開始，車子就連半點的顛簸都沒有。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鍾，眼前的環境豁然開朗。

  不知道多少畝的麥田一望無垠，風吹過秋天的麥田，那麥穗隨著風舞蹈。

  空氣中的味道都開始漸漸地開始好聞起來，一股麥香在空氣中蔓延。

  我打開車窗深深地吸了口氣。

  “好地方啊，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

  車到了村外，速度逐漸地變得緩慢，生活的節奏就好像一下子慢了下來。

  徐徐的風吹在身上，額外地舒服。

  眼睛也越來越沉，似乎隨時都要睡著。

  “見哥，前麵應該快要到了吧？王本昌這麽有錢，他在村裏應該會有個特別大的宅子吧？”劉胖子和我說道。

  我看著眼前的村莊，對劉胖子說道：“我觀那王本昌不似那種炫耀的人，估計宅子不會太誇張吧。”

  車，漸漸的進了村子，我也慢慢地看到了那個鄉間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