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航的臥室裏，兩個孩子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今天的作業馬上就要寫完。

  我和王響還有王響的母親站在門外看著兩個孩子，忽然遠遠地能聽見王響老婆焦急的喊聲。

  “婆婆，婆婆你在哪，聽見回一聲！”

  聲音漸行漸遠，看來是走得遠了。

  我輕聲地和王響他們母子說道：“你們拿著我的符籙在旁邊等著，安排好一起就給你們兩個簡單超度一下。”

  他們兩個現在怨氣不重，隻是心中有所牽掛，三張安魂符籙的靈性可以保證他們短期之內魂魄不散。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我就聽見有汽車的轟鳴聲。

  “咚咚咚！”三聲敲門的聲音。

  “我們是殯儀館的，請問是王響先生的家裏麽？”

  我趕緊去推開大門，在眼前的是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人，他們的身後是一輛大金杯。

  他們小聲地對我說道：“是魏見先生麽？”

  我回頭看看 ，兩個孩子沒出來，我對他們兩個說道：“是我，你們兩個留個電話給我，然後先去路口等著，一會兒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等個五六分鍾的過來就行了。”

  兩個人理解地點頭，然後鑽回車裏就把車子開出棚戶區。

  恰巧在這個時候，我聽見王響的老婆聲音已經到了棚戶區北麵：“婆婆，婆婆你在哪兒！”

  聲音由遠及近。

  我趕緊往前走幾步。

  “姐，王遠航的奶奶還沒找到麽？”

  我回頭喊了聲：“胖子，出來幫忙。”

  趕緊迎了上去。

  幾步就看見了王響的老婆。

  她的衣服上被草叢裏的蒼耳掛得到處都是，臉上被汗水打濕，估計用手擦過之後，留下一道汙漬。

  看到我來幫忙，她本來還想客氣客氣可是到了嘴邊隻剩下了一句：“謝謝！”

  身後的劉胖子跟著跑了過來。

  我和他說道：“咱們分頭去找，老太太歲數大了，說不定就在哪摔倒了，你仔細點。”

  “嗯！”劉胖子沒多說，他從我剛才在裏屋的自說自話已經聽明白了七八分了。

  這就是一場戲，人已經沒了，可是不能讓王響的老婆再知道她老公回來了，來接他婆婆一起走了。

  我小聲地和胖子說道：“既然都已經悲傷一次，痛苦一次了，就別讓人家再痛苦一回。”

  胖子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兩個分散開，我往西麵找，胖子往東麵找。

  隻剩下了北麵的廁所方向。

  幾分鍾之後，我們聽到了一聲驚呼：“婆婆！婆婆你怎麽了？”

  我趕緊往發出聲音的地方跑。

  兩分鍾之後，在一棟老舊的旱廁外麵，王響老婆蹲在地上抱著老太太的屍體，眼淚似乎在跌落。

  隨即她擦拭了一下，似乎是聽見了我和胖子的腳步聲，抱著老太太的屍體轉過頭來。

  “我，我婆婆她……”

  看著這個堅強地養著婆婆和兒子的女人，我心中一酸：“我幫你打急救電話吧。”

  王響的老婆抱著婆婆的屍體哽咽地說道：“直接打殯儀館電話吧，屍體都涼了。”

  “唉！”我歎息一聲，直接撥打靈車的電話，讓他們兩個上來幫忙。

  黑色的大金杯帶著棺材直接停靠在這附近的道路上，兩個黑衣人將老人裝到棺材裏，這才往靈車上裝。

  我對王響的老婆說道：“你送去殯儀館辦手續吧，我幫你把孩子接到江龍家裏，你辦完手續直接來江龍家裏接你家王遠航。”

  王響的老婆想了想：“謝謝你了。”

  我對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站在原地，我身邊的握著安魂符籙的王響和王響靈魂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老婆帶著母親的屍體離開。

  等車走遠了，我才對他們說道：“現在你們可以去投胎了吧？”

  王響拉著母親的手：“謝謝師傅，我知道我真的這輩子無法報答你了。”

  我趕緊擺手：“你打住，別煩我啊，別感謝我，下跪磕頭我折壽，趕緊投胎去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來了。”

  我瞪著這家夥，生怕他再給我跪下。

  這老太太還不得跟著一起鬼，加一起一百多歲的鬼了，我還怕折壽呢！

  趕緊攔住，看著兩個人就在眼前。

  目光望四方。

  “走吧，我剛才看西麵有個十字路口正好可以燒紙，我去送你們兩個最後一路。”我指著左麵的方向。

  兩個鬼手牽手在前麵走著。

  我又回頭和胖子說道：“去後備廂拿一個紙人司機，一輛車，再拿兩刀紙，地府不好下，總是要打點一番的。”

  劉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老半天才說：“這地府不是應該燒紙人紙馬麽？還要抬轎的和丫鬟小廝，你這燒汽車是怎麽事兒。”

  我催促：“趕緊去，這都新時代了，燒個司機開汽車跑的更快，一般的遊魂野鬼也追不上，去地府早投胎，下輩子說不定還是母子。”

  我沉吟了下，又補充一句：“也可能是父女。”

  王響母子走在半路，忽然回頭看我一眼。

  我尷尬地對他們笑了笑：“開玩笑，開玩笑，你們往前走著，其實下輩子想當母子，找謝大人走走人情就好了，回頭你們找一個叫林東的鬼差引薦，就說我魏見介紹的。”

  母子倆這才轉頭繼續走。

  十字路口，秋風漫漫，今天我沒算八字，沒算時辰，隻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在十字路口看著兩個身上幾乎沒有怨氣和執念的母子。

  “一路走好吧！”

  眼前兩刀黃紙已經劃開口十字，這叫男丁燒紙，神鬼難奪。左腳為軸，右腳劃線，在十字路口中央畫了個開口的圓圈。

  再在中間位置畫了個十字。

  這叫雙符咒，男丁燒紙直達親人，任惡鬼邪祟也奪不走。

  兩刀紙在中央，紙車在前，司機在旁。

  不是燒“大紙”的日子，今天隻是送他們母子進地府，等日後想要給家人送安家費，那就要另一筆開銷了。

  一共賺了一百塊錢，這不算手工費還得倒搭幾百塊。

  我……不想說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劉胖子已經帶著王遠航和江龍兩個小朋友來到了這十字路口。

  我將一根火柴遞給王遠航：“點火吧，送送你爸爸。”

  十歲出頭的孩子這一刻似乎知道了什麽，他拿著火柴點燃黃紙。

  小聲地和我說：“我爸爸回來看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