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點半，女人拎著下班時候順便買回來的菜進了小區。

  我在車裏和她打了個招呼，繼續坐在車裏盯著樓上刻苦學習的江龍和那隻鬼。

  沒過一會，胖子也進了小區，他帶著外麵買的炸雞和煎餅果子大搖大擺地鑽進車裏。

  “見哥，還是你厲害，這不讓外來車輛進來的小區，你是怎麽進來的。”他對我豎著大拇指。

  我一把搶過來那包炸雞對胖子說道：“你沒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麽？隻要給那看欄杆的保安二十塊錢停車費，這車不就進來了？”

  胖子看了看我手裏的炸雞和他手裏的煎餅果子半天沒說話，最後硬是擠出來一句：“這炸雞和煎餅果子加一起32塊錢。”

  我：“額……”

  今天這活一共收了五十塊錢，扣了停車費和晚上飯，還倒搭上油錢和兩塊錢的夥食費。

  我倆四目相對，頓時一起苦笑起來。

  我把炸雞放在兩個人中間：“一起品嚐勞動的果實吧！”

  躺在車上，吃著炸雞，我和胖子也沒聊天，反而一直盯著樓上的窗戶。

  期間我把電話放在了身邊，上麵如果發生意外，女人就會立刻給我打電話。

  時間來到了晚上六點半，樓上應該是已經吃完飯了，我就看見江龍推開了他們家的大門，連蹦帶跳地從那鐵架樓梯走了下來。

  在他的身後，娃娃臉消防員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跟著，似乎隨時保護江龍。

  一人一鬼小聲地聊著什麽，快速地從我們車旁邊走過。

  我依稀看到了那江龍的印堂有點點的發黑。

  顯然是接觸鬼的時間太長了，縱然娃娃臉消防員一直保持著距離，卻依舊沒能阻止鬼對人的影響。

  等他們走得稍微遠了，我打開車門對胖子說道：“咱們遠遠的跟上去，別被發現了。”

  見胖子點頭，立刻快步往前追。

  晚上的江城就顯得比較熱鬧，再加上附近是夜市，行人也就漸漸地多了起來，我和胖子跟蹤的也就有了不小的壓力。

  夜市裏的男男女女在晚上似乎放開了一天的疲憊，在一個個的小吃攤麵前流連忘返，鐵板魷魚的香味，烤肉的香味，烤生蠔的蒜香，再加上炸串雞排浸泡在熱油中“滋滋啦啦”的聲音，簡直是一天當中最致命的催胖符。

  我和胖子咬著牙沒去小吃攤來上幾串羊肉串。

  遠遠地吊在一人一鬼的身後，三四次差點就跟丟了。

  在繞過幾條街後一路向北，我們追到了一片棚戶區。

  這地方既不髒也不亂，隻是房屋倒塌的情況太多了。

  因為附近根本就沒有人住，四周寂靜得仿佛隨時會有鬼竄出來，偶有野貓野狗的叫聲，將這裏變成了他們的遊樂場。

  老舊的房子加上雜亂的電線杆子，那影子在地上群魔亂舞，比晚上的公墓更讓人害怕。

  江龍這小子卻好像輕車熟路一般，七扭八拐地來到了棚戶區中一戶還點著燈的房子門前。

  他伸著頭往裏麵看了看，然後敲了敲院子的大門：“王遠航，在家麽王遠航？”

  大門隨後打開，江龍被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開心地打開大門，和江龍興奮地聊著奧特曼。

  我和劉胖子慢慢地靠近。

  忽然，劉胖子站在了大門口。

  我拉了拉他的胳膊：“爬牆，咱們上麵就能看見裏麵什麽情況。”

  劉胖子卻指了指前麵的門牌號：“這是那個娃娃臉消防員的家，下午的時候我找萬隊長調查了他的個人信息，他叫王響，家裏現在三口人，是他的孩子、媳婦還有個七十歲的老娘。”

  “他家裏就是這，老街胡同43號。”

  我對他伸出大拇指：“幹得漂亮，我居然沒想到先調查他的個人資料。”

  劉胖子拍了我一巴掌：“你在那一直盯梢，哪有時間想這些事。咱們又不是專業刑偵人員。”

  “你說得對！”我對胖子說道。

  接著從旁邊搬過來兩塊磚頭墊在腳底下，這高度眼睛就已經越過低矮的院牆了。

  這時候，人家江龍已經進了屋裏，那娃娃臉消防員王響的妻子熱情地迎接江龍，打開了冰箱拿出來一瓶可樂給江龍喝。

  而王響的兒子王遠航卻站在後麵，小腦袋瓜幾乎是跟著那瓶可樂轉的。

  我能看見，在大門口站著的王響身體正在有規律地抖動，似乎是在哭泣，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度。

  他往前走了幾步，悄悄地站在了江龍的背後。

  那江龍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突然之間回頭，對王響點點頭。

  下一秒，王響往前走了幾步，漸漸鑽到了江龍的身體中。

  我目光一冷：“走，翻牆進去。”

  胖子一愣，他看著裏麵兩個小孩子在一起聊天，王響的老婆還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屋裏。

  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怎麽了？”劉胖子小聲的問。

  我和胖子說道：“王響上了江龍那孩子的身了。小孩子體弱，扛不住多久的。”

  說著，兩腿一用力，矮牆就已經翻過去。

  貓著腰靠近屋裏。

  聲音也能聽清楚了。

  “阿姨，我和王遠航一起寫作業，您忙您的，我們就不麻煩您了。”江龍稚嫩的聲音和王響的老婆說著。

  我低著身子靠近過去，順著窗戶往裏看。

  江龍那小小的手握在腰間，攥得緊緊的。

  “行，你個小大人，阿姨給你買薯片去，你等著。”王響的老婆揉搓了下江龍的腦袋，接著轉身出門。

  我和胖子趕緊藏到角落裏，連大氣都不敢喘，這時候也隻能聽見裏麵兩個孩子的聲音了。

  王響真的就像是個孩子一樣，兩個人悄悄地開始聊起來奧特曼和熊出沒的動漫。

  隻是那聲音，多少有些哽咽，幾次三番的想要過去將王遠航抱住。

  我實在是想象不到，一個大男人裝成孩子和自己的兒子聊天是什麽感受。

  過了大概不到一分鍾。

  隨著“吱嘎！”一聲響，那臥室的門被推開。

  我趕緊抬頭趴著窗。

  就見到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拖著蹣跚的步伐走進屋裏。

  這一刻，江龍那小小的身軀一震，似乎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感情。

  他忽然喊了一聲：“媽！”

  我頓時心中一顫。

  壞了！這家夥要是實話實話，老太太這麽大歲數，情緒上又驚又喜又難過的，今天非得把老太太送走不可。

  下一秒，老太太忽然笑了：“你這孩子，瞎叫什麽，叫奶奶。”

  她說著，慈祥地揉著江龍的腦袋，接著轉身顫巍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