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有誌青年的鬼魂雖然不知道謝必安是誰，但是顯然在冥府酆都絕對是個說得上話的人。

  他們雖然滿腔熱血，但是都不傻，聽到我的安排，看著老王頭驚訝的表情，當即就答應下來。

  陳則成帶著同學們到了林東的身邊，但是和那些普通的遊魂還有一些距離，那些遊魂野鬼羨慕地看著這些青年，但是卻沒有一個野鬼多說廢話。

  我心中有些好奇想要問問，林東倒是先對那些遊魂開口了。

  “那個……他們有特殊待遇，可以提前確定投胎，你們沒意見麽？”

  一群野鬼迷茫地看著林東，好奇地問道：“我們為什麽有意見？”

  林東疑惑地問道：“他們可以繞開陰陽路，避開奈何橋直接確定脫胎成人啊，還能確定投胎的位置，明顯是走後門了啊。”

  倒是野鬼群中一個梳著山羊胡的老人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們本來都是大富大貴的人家，為了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付出了精力、金錢甚至是生命，他們下輩子就應該投個好胎，就算我們結草銜環的報答都是應該的，要是沒有他們提前通風報信，沒有他們給我們弄來一些武器，可能大家的親人會死更多，孩子女兒也活不了。”

  ?我在旁邊默默地聽著，眼角的淚水也有些忍不住了，時代不同，意識不同，他們不要求公平，隻是要求有人保護自己。

  這些有誌青年雖然沒有青史留名，但是在這些普通人眼裏，在這些野鬼眼裏他們就是英雄。

  看著他們敬仰的眼神，在那些有誌青年的身上有點點的金色的斑點若隱若現，卻又轉瞬消失。

  他們不是力挽狂瀾的戚繼光，更不是民族脊梁的嶽武穆，卻是這些人心中的英雄。

  這應該算是英魂了吧？

  “行了，別糾結這些，下輩子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才是我們應該做的，這場法事……我掏錢！老王頭負責主持。”我一錘定音。

  外麵主持結界的老王頭差點氣死：“憑什麽我來主持！”

  我小聲地說道：“當年亂世道士下山，你們茅山可沒什麽人下來，現在為他們做一場法事虧了你了麽？。”

  林東在角落裏小聲地說道：“還是有人下山的。”

  王老頭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我，怒斥：“老頭子當年就違背掌門法令下山了，你小子不服？”

  我眼神一凝，眉頭緊蹙從上到下掃視老王頭：“破道人王一補？”

  老頭子瞪著眼睛：“天底下還有第二個人叫這個名字不成？？”

  我當場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當年茅山和倭國陰陽師鬥法三場，最終慘敗，宣布茅山弟子不再參與倭寇的入侵。

  破道人王一補，削發下山，成了茅山的逆徒，用一手精湛的茅山道法加上他足以撼惑天星的風水牽龍之術，殺了十幾萬的倭國士兵，最後愣是被倭國陰陽師追殺了八年，直到倭國宣布投降，老頭子才銷聲匿跡。

  說句實在話，雖然他已經不在江湖，但是我從小就是聽著他的傳說長大的，幾次重大的風水牽龍大陣還是我們魏家做的替死鬼，從險地牽來大地龍脈的。

  據說為了坑殺十幾萬倭寇，他最大的風水陣布置了半年，牽動前朝祖龍，從長白山一脈一路南下引到滬鬆那一場戰鬥之中，其中威能堪比仙人降世。

  麵對如此英豪，我還真有些張不開嘴了：“請謝必安沒有一場盛大的法事和能打動他的好處是不可能的，等這次事情完了事兒，結款下來，我出一百萬做法事，您看行麽？”

  王一補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我：“我就是那麽市儈的一個人？你小子可沒少吃我的燴麵。”

  得，我倒是忘了，這老頭可是每個月都補貼全寢室樓同學吃飯，還資助貧困學生的。

  他還能在意這些？

  王一補接著說道：“錢到位咱們就辦法事，開壇費二十萬，你也知道，我資助那幾個孩子該高考了！”

  沒得說，我當場答應下來，這是真正的英雄，要的每一分錢都沒想著自己花。

  “那我可要開始拔這生人樁了！”我對眾人說道。

  地下的野鬼幾乎全都出來了，現在還藏著掖著的未必就有好心，我可不會讓他們好過。

  恰在這個時候，我聽見魏彥郎說道：“族長，這個女鬼想要和她老公一起投胎。”

  我轉頭看過去，那女鬼依舊趴在魏彥郎的身上，不斷地撫摸魏彥郎的每一寸肌膚，那手摸過的地方都會有一片淡淡的淤青。

  和我在藍色海岸衛生間那次相比，那手印輕了不少。

  我隨手捏了個淨心咒一巴掌拍在魏彥郎的腦袋上。

  “你小子給我安靜，這女鬼讓他趕緊投胎，要麽我現在就讓她灰飛煙滅。”

  麵對鬼，就必須冷酷一些。

  魏彥郎有些惋惜地看著身後的女鬼。

  ?麵對冥頑不靈的野鬼，我隻能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符咒，給她超度超度了。

  茅山的“鎮靈咒”，隨便半點的餘威就能幹掉在場的所有惡鬼。

  魏彥郎深知這鎮靈咒的可怕，看見之後趕緊勸說那女鬼。

  我這時候其實都懶得搭理那個女鬼。

  誰知道，那女鬼卻出聲了：“幫幫我，我隻是想要和他一起投胎，如果他還年輕我就成為他的妻子，如果他年紀大了，我就成為他的女兒，如果他老了，那我就成為他身邊的寵物也好，隻要能再次看見他，守著他。”

  我冷著臉轉頭：“你拿什麽來換？”

  女鬼淒慘地一笑：“我出自這萬人坑，也就隻有我能拔起來這生人樁。”

  眉頭漸漸鎖緊，這野鬼說得沒錯，埋葬在這裏的鬼拔掉生人樁是最合適的，也最簡單，因為他們就出於此。

  但是他們也拔不了，因為生人樁不是普通凡人可以拔的。

  當初能被埋在這萬人坑的，隻能是普通的百姓。

  剛想要拒絕，我心中仿佛有魔鬼在提醒我。

  一旦是真的呢？

  外麵的老王頭看我在這和野鬼說話，也忍不住催促：“魏見，你小子快點，老頭子我布置結界不廢法力的麽？”

  我咬牙同意：“行，隻要你能拔起來那生人樁。”

  這話剛說完，就見那女鬼居然抬起頭，身上忽然有一道靈光。

  我腦海中恍然大悟。

  她居然是……

  家傳的神婆！

  “日落西山唉……”

  一聲神調，悠遠綿長，鬼叫穿過山川，透過河流，越過心中的坎。

  我抬頭看著這墳場的山峰，有一道白色的光迅速地竄來。

  破道人王一補提醒我道：“小心他們家的大仙，這種山精野怪能通鬼神的都不太好對付。”

  我默默點頭。

  說話之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結界外。

  那身影初看不太清晰，白色的影子中有一條綿長的尾巴在空中隨風搖曳，逐漸消逝光芒的是它的身影。

  ?身影漸漸地清晰了，我才能看到，那居然與我心中所幻想的銀狐不同。

  這居然是一隻皮毛發白的黃鼠狼。

  也就是平時所說的黃仙。

  所謂大仙，無非狐黃白柳灰，即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

  而這黃仙黃鼠狼是其中最邪門的之一。

  至於我們魏家的保家仙不在這五類之中，此處不多贅述。

  這黃仙素來以恩怨分明，有仇必報著稱。

  其生靈奸詐無比，拜黃仙者，大仙上身如同撒癔症，意識恍惚語調怪異。

  隻是今天這黃大仙卻截然不同。

  一身白毛，老態龍鍾似乎年歲已大，步履無聲好像經年老賊。

  但是我們誰也不敢小瞧了這老黃仙。

  有道是，人老精，鬼老靈，這精怪老了通神明。

  老黃仙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似乎十分忌憚王一補似的，距離他十步之外就停下了腳步。

  看著魏彥郎背著的女鬼捋了捋胡須發出人聲：“丫頭，你們家已經有接近八十年沒供奉我了，若不是看在當年你家老祖的情分上，我都不應該來的。”

  那女鬼聲音楚楚可憐，眼神怯怯地看著黃大仙：“仙家，今日晚輩隻想要完成最後的心願，這位大人承諾我隻要把這生人樁推倒，就送我下輩子去見阿城。”

  黃仙聽見丫頭的話，轉頭看著我：“是你答應的？這丫頭的祖上和我還有幾分的煙火情，你要是敢騙他我可不答應。”

  我淡淡指著旁邊的老王頭說道：“破道人王一補，不知道仙家聽說過沒有，或者我乾元魏家的名聲也能做些擔保一二。”

  黃仙用那發白的眼睛盯著我掃視一眼。

  沒什麽征兆地，我就感覺雙腿有些發軟，頭暈眼花。

  “咳咳~”結界外的破道人王一補咳嗽兩聲：“白無常謝必安那兒的關係不是太好走。”

  他稍微一沉吟，再次開口：“太費錢。”

  咳嗽聲中，我忽然神清氣爽，心知著了這黃大仙的道了。

  此時卻並沒有聲張，黃仙估計隻是試試我的深淺，我該擔心的是白無常謝必安。

  那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酆都第一貪。

  活人管不了陰間的事兒，我也隻能拿錢讓鬼差辦事：“多少錢我拿了。”

  黃仙顯然知道謝必安的德行，冷哼一聲：“你隻要真的肯花錢，謝必安那應該沒問題，至於這生人樁，本大仙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今天就掀了他。”

  他那一雙泛白的小眼睛眨巴兩下：“丫頭，動手吧，你家的香火情今天算是兩清了。”

  我看著黃仙的身上泛起了點點的白光。

  那靈性的光輝帶著一點點的黃大仙的記憶。

  光影中，似乎看到有一個年輕人站在一隻滿身傷痕的黃鼠狼麵前，低聲地和黃鼠狼說著什麽。

  雖然無聲，但是腦海中似乎總有一個聲音將當年的聲音傳到我耳中。

  隻聽到那年輕人說道：“仙家仙家，你是神，怎能因傷落凡塵，熬得清修百年苦，積德行善，人口皆讚，今日有功，騰升紫薇。”

  光影變幻，那重傷幾近死亡的黃仙褪去凡身，化作出純白黃仙。

  旁邊的王一補也讚歎：“好厲害的手段，就是不知道這家的秘傳咒法如何，能讓黃仙功德封仙，江湖上從未聽過如此的秘術，那黃仙好大的機緣，居然遇此良人。”

  我看著那黃仙身上泛著的白光，身體卻漸漸地消瘦，一身黃皮子褪去仙身，漸漸的露出那黃色的毛發。

  這……

  黃大仙一身的修為，一生的功德化為光影。

  每邁過一步，地麵上的墳坑便下陷半分，隻是十幾步地麵上已經陷下去七八米的距離。

  在地下有一個巴掌大石碑顯現出來。

  古代的生人樁，沒有水泥就是將活人埋進土裏，用石碑鎮壓，這冤魂將會和這地方的靈異事件融為一體，直到有一天破開這封印。

  今天，這鎮壓的石碑已經能看見，我幾步走過去，低著頭看著下麵擺放著的石碑。

  三牲祭品如今隻剩下了枯骨，幾個盛放三牲的盤子倒是引起我的注意。

  灰白色水墨風加上粗糙的陶藝製作，一眼看過去就是倭國工藝。

  “果然，是倭寇當年造的孽。”我聲音逐漸低沉。

  那黃大仙幾步走過來，對我也不再有戒心。

  ?我的目光透過這白色的身影看著他的本體。

  那黃大仙本體趴在地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大仙報恩，是拚了命的。

  “唉，天道輪回，因果循環，他日因今日果，希望你們下輩子都能投個好胎吧。”我右手掐訣，依舊是淨心咒揮灑空中。

  這空中踏步而來的黃大仙身影清晰半分。

  就看見它對那女鬼招招手。

  趴在魏彥郎身上的女鬼飄然過來，牽著黃大仙的手，一齊推向那生人樁。

  “哢啦啦~”石碑上逐漸出現裂痕，一段段紅色的裂痕從石碑角落蔓延開。

  “開！”黃大仙那白色的身影整個撲向石碑。

  女鬼身上一股股的怨氣浸入石碑當中。

  那石碑居然涔涔地沁出紅色的鮮血。

  我雙手掐訣：“鎮靈咒，給我炸！”

  手中的鎮靈符飄飄灑灑地從我手中落下，正好在那石碑上。

  女鬼推碑，黃仙一雙爪子綻放無盡的光芒。

  “轟！”的一聲，生人樁炸裂，一股股黑煙彌漫。

  在林東附近的野鬼們身影逐漸清晰。

  “我……我們自由了！”陳則成看著自己的雙手，那虛無的手逐漸變得清晰。

  在他們的身上出現淡淡的白色光芒。

  王一補感歎的道：“被鎮壓了幾十年，他們終於可以投胎了。”

  再看那林東身上白無常的那一套衣服更加的明亮，手中居然慢慢地出現了一把哭喪棒。

  我用眼角餘光一瞥。

  ?這些陳年野鬼，應當就是林東負責接引的。

  正在我看著林東逐漸蛻變成真正的白無常時候，忽然一股更濃的黑煙忽然從生人樁所在的地下傳出。

  “八嘎呀路！”

  一聲怒吼！

  我心中震驚。

  倭寇當年埋的生人樁，居然用的鬼子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