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兩路總計超過了十萬人的兵馬，遙遙相持對立，朝廷士兵有心跨河主動出擊。

  可是北岸的烏桓遊騎兵就像是草原上的狼崽子，不厭其煩地遊弋於岸邊，隻要漢軍稍有動靜，便會立馬蜂擁而至。

  行軍打仗最為忌諱半渡而擊，一旦中招，幾乎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這一日，距離上一次大規模交戰，已然是七天之後。

  索仇正在眾多親衛的簇擁下巡視河道，寬大的披風隨風肆意高揚，田豐等人則是緊隨其後。

  駐足遙望北岸，隻見數百名烏桓騎兵正在縱馬高歌，更有甚至明目張膽地架起鐵鍋，看樣子是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食了。

  蠻族人對於烹飪沒有太多的講究，隻是將肥膩的肉食投進鍋裏，一通亂燉。

  饒是這種粗製濫造般的一鍋煮，卻依舊是讓河邊充滿了肉糜的香味。

  要知道在古代，普通士兵能夠吃上一頓肉食可不是那麽簡單的，隻不過草原人天生如此，離開肉食與馬奶酒基本上就不用活了。

  瞧著他們猛地將馬奶酒灌進肚子裏，索仇的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這些人遠道而來，數量龐大，不可能是食用封存好的肉幹，這些新鮮的肉食，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從何而來的了。

  “元皓，我們要是從西岸繞過去，有沒有可能！”索仇凜然問道，這些日子已經快將它的耐心給消磨完了。

  田豐這時候也是歎了口氣，頗為低沉道：“回將軍，若是我們貿然從西邊繞過去，那麽後續補給要道就會暴露給敵人，烏桓人騎兵速度極快，恐怕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眾人間又是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芷水畢竟不是重要的河道，時常會有淺水區出現。

  一旦他們丟棄這條屏障，烏桓人的騎兵便能顧肆無忌憚地趟過河水，繼而直接襲擾南邊的糧草馳道。

  若是改動糧草運輸路線，從冀州西北方向而來，則是不可能的事情，山路崎嶇，地勢險要，根本不能大規模運輸糧草。

  五萬多人的隊伍，光是吃飯喝水便是一筆恐怖的消耗，要是再延長運輸路線，光是路上負責搬運的農夫便會先消耗一大部分。

  等到最後運到前線來的輜重，恐怕隻能剩下一小部分。

  但是，索仇相信痛苦的不僅僅是他們，隔岸的烏桓人絕對好不到哪去。

  這些人越是故意炫耀自己的夥食如何美味充足，便是顯得他們愈發心虛，底氣不足！

  七萬人的大軍，而且大都是烏桓人為主，每天消耗的肉食又豈會比他們要少。

  “將軍，為今之計便是死守芷水防線，隻要烏桓人過不了河，不日就會因為缺少糧食而退兵的！”

  田豐如此說道，張純兩人的聯盟並不是牢不可破，時機一到，自然是分崩離析。

  隻是，他還等得起嗎？

  “如果讓這些人平安無事的回到草原上，那本將北征意義何在，反賊張純，豈能入我眼中！”索仇猛然一揮馬鞭，噠噠的馬蹄聲逐漸叩響。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擊潰張純，而是要把那些囂張的烏桓人，永遠留在這塊土地上，充當花肥！

  “傳本將命令，明日從西邊繞過芷水，另外，讓文醜來軍中大帳！”

  ······

  當夜，一隊數百人的隊伍偷偷摸摸地來到了芷水南岸，為首之人豹眼環睛，一臉的髯須猶如鬃毛。

  此人正是步兵營校尉文醜，身後的將士們皆以粗布遮麵，在河邊彎腰摸索而行。

  古人大都有夜盲症，為了尋到這些夜能目視的士兵，文醜也是花費了一番功夫仔細挑選。

  這些人沒有點燃火把，隻是憑借著頭頂上的斜月緩慢而行。

  一行人終於到了填滿屍體的地方，文醜點了點頭，身後肚餓數百名士兵便如同下山猛獸一般，朝著地麵狠狠地撲了上去。

  沉悶的掘土之聲絡繹不絕，這些莊稼漢子出身的士兵，挖起地來迅速異常。

  僅僅一會的功夫，便已然挖出了一方數丈寬的大坑，裏麵躺著的，正是這幾日斥候營剛剛殺死的新鮮屍體。

  文醜強忍著胃裏的不適，冷然道：“動手！”

  話音方落，便看到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紛紛抄起手中大刀，數百具屍體在河畔邊瞬間被砍得四分五裂。

  血腥的惡臭味鋪天蓋地，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吭一聲，除了河水潮來潮去，便是沉悶的噗嗤聲。

  最後這些看起來和普通肉食沒有區別的東西，皆被一塊一塊仍舊了麻袋裏，足足裝了近百輛的馬車，車軲轆在血水中壓得吱呀作響。

  文醜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強裝鎮定。

  數百人又將夯土重新填埋回去，隻有零星的殘肢散落在雜草中，整個河邊都是濃烈的惡臭味。

  不到一會的功夫，一切又恢複如初，文醜連忙帶著大部隊撤出這裏。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一大群烏鴉禿鷲便迫不及待地衝了下來，小腸內髒，都是這些家夥們最喜愛的食物。

  紅褐色的血漬滲入泥土中，隨著奔騰不息的河水消失不見。

  第二天清晨，朝廷大軍便立馬朝著西邊開拔，擺出了一副要繞河作戰的姿態。

  數萬人的大軍動靜不小，自然是引起了隔岸烏桓騎兵的注意，不一會的功夫，北岸便已然集結了上萬的兵馬，而且還在不斷增多。

  丘力居從子蹋頓，自小驍勇過人，如今卻是專門負責芷水河岸的主將。

  一名千夫長高興道：“少狼主，這些漢人看樣子是打算要從西邊繞河了，要不要我等過去一探究竟！”

  “好！”蹋頓一時不敢大意，吩咐道：“你帶一千人過去看看，若是有埋伏便盡快撤離，若是沒有埋伏，哼，那我們可就有地方打牙祭了！”

  千夫長頗為興奮，要知道這些日子生活清貧，肚子裏都沒多少油水，現在恨不得縱馬南下，好生搶掠一番！

  “嗷嗚！”

  隨著一聲怪叫，數千人的烏桓鐵騎揮舞刀劍淌河而過，神色中異常興奮，直奔漢人留下的大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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