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奔走的公孫瓚等人，終於逃到了冀、幽兩州交界之地。

  芷水河畔北岸，風聲蕭蕭，數十丈寬的河灘前，頓時驚起無數鷗鳥。

  雖然他們是一路棄城南下，但是士氣高漲，沒有絲毫戰敗的感覺，反而是旌旗招展，耀武揚威。

  昨夜的一場廝殺，依舊是那般輕鬆愜意便將敵人碾壓在腳下，這種痛快的喜悅之情，讓一萬多人都沉浸其中。

  “兄長，跨過芷水便是冀州邊界，我等是否還要繼續南下？”公孫越開口問道。

  公孫越卻是冷笑一聲，回頭望了眼平淡無奇的平原，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現敵軍。

  “尋一處河水幹涸的灘塗，強行渡河！”公孫瓚也是有心逃離此地，畢竟他的大軍因為韓卓的緣故，不得已丟棄了輜重糧草。

  雖然烏桓人打不過自己，但人是鐵飯是鋼，自己的手下總要吃飯的。

  眼下隻有先跨過芷水再行商議，而且那個什麽狗屁上將軍就要來了，自己可不想再白白替他打工，任由這個家夥前來撈取本屬於自己的功勞！

  這時候，數騎從西邊疾馳而來，似乎是發現了可供大軍過河的灘塗。

  公孫越率領著萬人部隊迅速往西邊靠攏，隻見此處確實是河水幹涸，堪堪達到膝蓋下方。

  正當公孫越大手一揮，號令過河的時候，一直眉頭緊鎖的公孫續，忍不住出聲道：“父親，不能過河！”

  不過河，難道留下來和烏桓人死磕嗎？

  公孫越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習慣性嗬斥道：“你這小子是不是腦袋進水了，你知不知道後麵還有十幾萬的追兵，而且我們一點輜重都沒有，難道這一萬多人都去喝西北風不成？”

  “說說你的想法！”公孫瓚卻是眉頭微挑笑著說道：“若是你能說服為父，那大軍便不過河了！”

  白麵無須的公孫續畢竟還是個孩子，支支吾吾道；“反正我覺得不能過河，萬一上遊有人決堤，我們豈不是進退兩難？”

  “哈哈哈~”

  圍觀的幾名將校皆是放肆大笑，顯然是對他這個毛頭小子的話嗤之以鼻。

  公孫越也是冷臉說道：“蠢貨！張純設下的防線，已然被我們的鐵騎無情碾壓，潰不成軍！你以為他是韓信不成，還能設下十麵埋伏？他要是敢設下十麵埋伏，我就用大刀將伏兵全部砍死！”

  “步兵在前，公孫越領騎兵殿後，迅速過河！”公孫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桀驁的自信，身後將校紛紛遵命而行。

  三千精銳騎兵迅速踏入芷水中，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似乎根本不是逃命，而是勝利凱旋。

  遠處東方的天際下，一輪紅日衝破黑暗的束縛，朝輝透過一朵朵彤雲灑在河岸兩側，

  公孫續抬頭遮擋著刺眼的光芒，忽然間心頭狂跳不止，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父親，真的不能過河啊！”公孫續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這種強烈的預感愈發強烈。

  公孫瓚卻是直接將其當作耳旁風，昨夜的一場勝利，幾乎讓他完全忘記了失敗的滋味。

  率先通過河水的是公孫瓚的步兵大營，公孫續也是在親衛的裹挾下趟過了河水。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公孫續全身緊繃，不安地看著仍舊留在北岸的騎兵。

  公孫越率領著部隊進入芷水，馬蹄在河水中嗒嗒作響，不少戰馬都出現了狂躁的現象。

  終於，讓人大驚失色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隻見原本流速緩和的河水徒然間暴漲，眨眼間的功夫便有了七八丈的深度。

  正在過河的數百騎兵直接溺亡，剩餘的兩千多人則是被迫留在了北岸，兩軍竟然被從中截斷！

  “怎麽會這樣？”公孫瓚不禁喃喃自語，望著上遊的方向心中一寒。

  下一秒鍾，朝著北方極目曠野，隻見一麵高舉的大旗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在淒迷的金色光輝中，一個鬥大的“張”字熠熠生輝，漫山遍野的大軍朝著北岸蜂擁而至。

  張純大軍遲遲不肯掘開河堤，一直等到兩軍徹底分節，這才毅然放水，不得不說足夠隱忍。

  尚且留在北岸的公孫越，心頭猛然抽搐起來，忽然間想起自己嘲笑公孫續的話，不禁手腳冰冷。

  方才還歡天喜地的幽州將士，此時卻是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身後是翻湧咆哮的河水，身前是密密麻麻的敵人，軍心潰亂，不戰自敗！

  與此同時，處於南岸的步兵大營還沒得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兩邊半人高的蒿草，徒然響起一聲悠揚的號角，三長一短，悠揚低沉，漫山遍野的伏兵從四麵八方殺出來。

  “咚咚咚！”

  遠處的高坡之上，張純等人早已經翹首以待，雷鳴般的戰鼓聲地動山搖，攝人心魄！

  大纛下，那一片黑壓壓的鐵甲映射著初升的旭日陽光，隱約中散發出森冷的死亡氣息，絕望、惶恐彌漫在灘塗前。

  芷水北岸的屠殺率先開始，公孫越早已經被敵人的數量給嚇破了膽子，臨時組織起來的衝刺，就像是給敵人撓癢癢一樣。

  這群如狼似虎精銳騎兵，此時在他的率領下猶如綿羊一般，任人宰殺，毫無還手之力。

  相隔一河之水的公孫瓚，隻覺得自己的心頭在滴血！

  三千全副武裝，弓馬嫻熟的精銳騎兵啊，全都是自己真正的心腹，沒想到竟然就這樣堙沒在了敵軍的浪潮中。

  烏桓人就像是訓練有素的狼群，將其逐個擊破，繼而一擁而上狠狠地咬住敵人喉嚨，不死不休。

  呼啦啦~

  朔風在河岸吹得眾人一個激靈，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麽樣的命運。

  生命在此刻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公孫瓚強忍著心頭的恐懼與怒火，他從未敗過，以前是這樣，這一次也一定是這樣！憤然舉刀厲嘯：“天佑大漢！血不流幹，死不休戰！”

  公孫續不忍直視北岸慘烈的狀況，像模像樣地森然嘶吼：“殺！”

  “殺！”

  “殺！”

  萬餘名悲憤交加的幽州將士，跟在公孫瓚的身後如火如荼，為了一條生路，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