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還在繼續，索仇的目光卻是始終未曾離開那個角落，一杯接著一杯，醉意漸深。

  數曲落罷，在場的將士們都覺得樂聲太過柔美，不符合他們的審美。

  尤其是顏良、文醜二人，更是借著醉意嚷嚷道：“這等軟綿綿的曲子有何意思，演奏些鏗鏘有力，金戈鐵馬的曲子？”

  府上的樂師微微一愣，當即連連點頭。

  琴瑟齊名，許多索仇說不上來的樂器，大廳中央，還有舞步輕盈的舞姬，一時間紙醉金迷，亂花漸欲眼！

  本來柔美的音樂頓時聲調急轉，忽然之間慷慨激昂，抑揚頓挫！

  恍惚之間，諸位將士似乎看到了戰場之上，將軍迎風肅立，沙場秋點兵，夢回吹角連營的場麵。

  音樂聲愈發急促，眾人都下意識地屏氣凝神，好像自己就身處戰場，正在竭力與敵軍浴血奮戰。

  鏗！！

  琴弦再度發出悲愴之音，隨著殘酷的戰爭逐漸落幕，大地上屍橫遍野，昔日袍澤早已經找不見屍首。

  將士們不停地打掃戰場，畫麵定格在這一瞬間，清冷的天空為黑白色。

  就在眾人以為戛然而止之時，又是悲亢，激越之聲驟然響起。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活下來的將士們，身披戰袍，再一次義無反顧地衝入敵陣，烈烈豪情在天地間回蕩！

  “好！”

  醉意昏沉的索仇忽然間拍手叫好，鏗然一聲抽出赤霄劍，聲勢駭然！

  在場的客人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上將軍不會是發酒瘋，把他們全部砍了吧！

  索仇卻是朝著眾人訕訕一笑，示意爾等皆不用慌張，一手持劍，一手提酒緩緩而下。

  “有此良辰美景作伴，吾為眾人舞上一曲！”

  伴舞的舞姬紛紛避讓，諾大的大廳內，僅有其一人立於中央，身子兀自來回搖晃。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白起武魂的影響，又或是醉酒的緣故，索仇從未覺得自己竟然這般灑脫不羈。

  “管世間恩怨對錯，是非曲折，自有清濁，我橫刀仰天一笑！”索仇一邊舞劍，一邊縱情高歌，配合著充滿了殺伐之氣的琴音，整個人如同置身沙場一般。

  手上的酒壺一飲而盡，顧不上酒水灑滿了衣衫，索仇又是揚天長歌：“酒醉今朝，誰人能擋我！風霜盡飄泊，為誰而執，一任年華過，溫柔了杯中！三分明月落，紅塵難堪破，善惡無定奪，千秋怎營營，看江山，提此劍定乾坤！”

  軍中之人雖然不曉得詩詞是否優美，卻是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也是亂叫幾嗓子！

  這幾句，卻不是說出來，而是真正的配合著曲子唱出來，即興創作，興趣使然！

  琴聲尚未停止，索仇卻是杵著長劍，腳步蹣跚，環顧四周道：“吾，吾還有一曲，當贈予諸君！”

  說罷，索仇竟然罕見地露出了文人的風采，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座位上而去。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徒然隻見，索仇駐足於案桌前，隻差一步就能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可是，索仇卻忽然像是魔怔了一般，回首輕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錚錚~~琴弦之聲倏然停下。

  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大廳的角落裏，一位佳人正獨坐於燈火之下，燭台陰影剛好遮住了她的半個身子。

  “燈火闌珊處，是在尋我嗎？”甄姬一時間芳心錯亂，呢喃自語。

  甄姬的內心深處，不禁百轉千回，暗道：“為何要尋我？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說得也是自己嗎？”

  聽到一曲作罷，眾人先是沉默片刻，接著便是轟然叫好。

  一名儒生大聲讚道：“好一個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上將軍在戰場上以為無人能敵，不曾想到今日吟誦一曲，竟然如此驚才豔豔，上將軍果真是能文能武，叫人佩服啊！”

  在場的客人，出了軍中糙漢，大都是知書達理，自然是悟得出此曲的精妙之處，紛紛拍手叫好。

  在這一片嘩然之聲中，甄姬卻是一個人寞寞地坐在角落裏，有心想要去問個究竟，卻又害怕自己始終是一廂情願。

  但是，愛慕一個人又有什麽錯，為何不敢鼓起勇氣去試一試呢？

  想起今日在街上的自己，勇敢地衝出街道，那才是自己真正的模樣，她不應該坐在角落裏，甚至於隻敢躲在麵紗後麵。

  哐當！

  一聲巨響，卻是讓眾人驚呼起來，本來還其樂融融的酒宴，瞬間鴉雀無聲！

  剛剛鼓起勇氣的甄姬，此時也是一臉錯愕，上將軍醉倒了？

  事情確實是這樣的，索仇本就是喝了不少。剛才高歌之下，竟然將整個酒壺的白水一飲而盡，甄府私藏多年的陳酒，就是一頭牛恐怕也扛不住吧！

  ······

  一夜無話，隻是有個人獨倚閣樓，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豎日清晨，索仇終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嗓子火辣辣的疼，端起旁邊的茶壺就猛灌了大半。

  “來人呐！徐晃，張郃，元皓？人都去哪了！”

  門外卻是哢嚓一聲，隻見趙雲這小子探頭探腦地溜了進來。看樣子是連夜從真定趕過來的。

  “見過上將軍，昨夜之事已然全部聽聞，想不到上將軍竟然是如此人物，一展歌喉，不知道傷了多少姑娘家的心！”

  索仇差點沒被茶水噎住，瞧著她一臉樂嗬嗬的樣子，隻覺得腦袋瓜子有些不夠用了。

  “本將昨夜唱歌了？”索仇的額頭上，遍布黑線，一副要吃人似的表情。

  趙雲顫顫巍巍道：“是，是啊，上將軍一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可是把甄家女兒迷得神魂顛倒，今早剛入城，便給甄家大公子拉去說道，說是什麽小妹對上將軍一見傾心，非要以身相許之類的雲雲。”

  “佩服！佩服！想不到上將軍不僅打仗厲害，追求女子也是一流。”

  趙雲兀自搖了搖頭，惋惜道：“唉！看來我這個媒婆是沒什麽作用了，都不用我介紹，你們二人已然成了！”

  索仇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完全是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

  “給本將說清楚，若是少了一個字，就滾去刷馬桶！”

  天殺的！老子昨晚到底幹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