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繞指溫柔
作者:水之山      更新:2022-01-05 15:52      字數:2289
  雨疏風淡,朦朧逐漸散去,江上的小舟停止了搖曳。

  一男一女兩個白衣少年,縱身輕躍,從江岸腳尖輕點,落到小舟甲板上。岸邊離小舟足有四五十丈的距離,兩人落地無聲,小舟也沒有發出絲毫搖晃波動。

  那一男一女自然是葉雲飛蘇瀾末無疑,此刻二人互視一眼,葉雲飛道:“你要的東西我們帶來了。”

  “是嗎?好的,好的。”過了許久,小舟內才傳出一個年輕柔美的聲音,聲音微微顫抖,但明顯已經被高深的內力努力控製,“拿進來,好嗎?”

  葉蘇二人推開舟門,挑開簾子,進入舟內。舟內並不寬敞,但內置物品格外講究,桌椅板凳,茶壺酒器一應俱全,且都是上等貨色,放置位置也經過深思熟慮,物品家具雖多,但在本身狹小的空間內一點也不顯得擁擠。

  入眼最裏端有一張小床,一個絕美婦人正坐在床沿,她的服飾雖然素雅,但做工精細,不雍容亦脫俗。她懷抱一隻純白色的貓兒,纖纖手指正在貓兒背上來回撫摸,那貓兒極其溫順,任由主人安撫。此刻她正用異常複雜的眼神看著門口的兩人,朱唇半啟,欲語還休,最後將內心的慌亂糾結演化在手指之上,手上用力,那貓兒立刻“喵”的一聲鳴叫。

  葉雲飛平舉手中的黑色包裹,道:“要我打開嗎?”包裹的黑色布料已經被內部滲透的血水打濕,幾滴血液匯聚到包裹最底端的布料上,搖搖欲墜。

  靳詩雨側目示意葉雲飛前麵不遠處的桌子,道:“放在那上麵吧。”

  葉雲飛微微點頭,將包裹放在桌上,片刻間,殷紅的鮮血就在桌麵印跡一片。

  蘇瀾末用其沒有絲毫感**彩的語氣,冰冷道:“他死前提到了你。”

  “哦?”靳詩雨做了吃驚的表情,隨即又苦笑,:“他說了什麽?”

  蘇瀾末道:“他說,他欠你的,或許隻有用性命來償還。”

  “呸!”啪的一聲,靳詩雨一手打翻床邊小櫃上的茶碗,茶水亂淌,少許流淌到了床上,她的表情異常冷漠,就像楊一江的斷魂刀,冷氣四溢,“這算什麽,他以為這樣就沒有欠我了?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永遠也補償不了,一個臭烘烘的頭顱就是補償?可笑,真是可笑。”

  葉雲飛聳肩道:“我已經做了你要我做的事情,針可以借給我嗎?”

  靳詩雨淡淡的看著葉雲飛,眼內盡是憎惡,手上也停止對貓兒撫摸,從袖中掏出一個長方體的錦盒,道:“這是你要的東西,拿上快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有多遠滾多遠。”說完手臂一揚,將錦盒朝葉雲飛扔去。

  葉雲飛一手接住錦盒,笑道:“多謝了,哈哈,殺一人救一人,這事情倒也劃算。”

  根據靳詩雨和楊一江的交集關係推算,靳詩雨至少也近四十了,但一直以來,她的容貌卻並不顯老,從葉雲飛進人舟內的瞬間,她就明顯開始蒼老,殺人並沒有給她帶來歡愉,反而讓她的內心無比的失落,此刻她麵對眼前這個少年的訕笑嘲諷,她除了恨意無助更多的是痛苦,是悲涼,是對過往的惋惜。

  靳詩雨越想越亂,最後竟然身子一軟,幾近跌倒,顫抖道:“不要再說了,快點走吧,好嗎。”

  葉雲飛收起輕鬆愉悅的表情,微歎一聲,道:“既然如此,何必要我們去殺他呢。”

  靳詩雨道:“他是自殺的,對嗎?”

  葉雲飛苦澀搖頭,道:“平心而論,老楊如果不是自願死在我的劍下,就算我和瀾末聯手,殺他也是登天之事。”

  靳詩雨苦笑幾聲,道:“他到死了還是不懂,還是不懂……”她口中不停的重複,最後似是在喃喃自語。

  桌上的血水匯成一灘,溢滿桌麵,滴落下去,嘀嗒嘀嗒,聲音雖然細小,但格外刺耳,讓人心煩意亂。

  靳詩雨道:“針不用還了,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葉雲飛輕嗯一聲,葉蘇二人轉身離去。

  就在他們轉身的刹那,靳詩雨再也矜持不住,哇的一聲哭泣開來,淚水奪眶而出,那貓兒也在此刻喵喵亂叫,像在安慰討好主人。

  葉蘇二人前行幾步,就要走到門口位置的時候,舟外一個極其沉穩的中年男子聲音響起:“真好,我知道你會哭的。”

  葉蘇二人想沒有聽見那聲音一般,推門而出。床上的靳詩雨在聽聞到聲音的片刻,哭泣驟止,但隨即哭態更加徹底,最後放開手中的貓兒,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般,伏在床沿,肆意哭泣。

  門口出現了一個偉岸高大的身影,他的麵容冷淡,目光沉穩,健碩有力的左手緊握一把單刀,他不是楊一江還會是誰。

  靳詩雨沒有看楊一江一眼,反是那脫手的貓兒輕盈的跑向門口的男子,撕咬他的衣角。

  楊一江彎下腰去,伸手捧起貓兒,用粗獷的手掌撫摸那一團雪白,貓兒立刻輕叫一聲。

  楊一江走近靠在床上的靳詩雨,將那貓兒放在對方懷裏,牽起對方的玉手,搭在貓兒背上,再將手掌放在靳詩雨的柔荑玉手上,柔聲道:“原諒我,好嗎?”

  一瞬間,這個出名的鐵血冷漢瞬間化作繞指溫柔。

  靳詩雨哭腔道:“你知道嗎?十多年來,我一直想殺了你,一直都想!”

  楊一江沉聲道:“我知道。”

  “可我真的知道自己下不去手,連見你一麵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怕你死,怕你離開我,可是你卻整整離開了我十幾年,你好狠!”靳詩雨越說越起勁,最後近乎在哭喊。

  楊一江輕抬靳詩雨手臂,對方順勢撲在他的肩上。

  楊一江盡量溫柔,但已經不乏平日的冷靜,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對不起我們的孩子。”靳詩雨道。

  “嗯,是的,是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楊一江重複這對方的話語,手上用力,主動將對方抱得更緊,道:“若不是當初我癡迷武學,一心想找單惜葉複仇,怎麽會忽視你,還讓你擔心呢?你為了阻止我向單惜葉挑戰,竟然不顧身懷六甲,翻山越嶺的前去找我,才使得我們失去了孩子。對不起,詩雨。”

  靳詩雨嗚嗚哭泣,綿綿的身子緊貼著對方鋼鐵般的身軀。

  又時情愛之事異常簡單,多年的宿怨往往隻需一個擁抱就可化解,可現實中的更多人卻常常不願跨出第一步,乃至誤會隔膜十幾年,甚至抱憾終身。這世上本沒有真正的怨侶,有的隻是各自虛偽的自尊和一時賭氣後的永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