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良玉之惑
作者:水之山      更新:2022-01-05 15:51      字數:3363
  葉雲飛和楊一江左鳳棠佇立在橋上,舉目而望,府南河水從腳下匆匆流過,虛空依稀的星辰落在幽幽的河水裏,讓人分不清天與水的界線。

  左鳳棠沉吟道:“其實我一直想問,葉兄現在有證據表明他們都是十二樓的人了嗎?”

  葉雲飛苦笑搖頭,然後把與宋月山一起見葉靈妝的事情簡要的說了出來。

  楊一江道:“我相信小葉的師傅不會騙他的,因為我當時看見她時,她的眼內沒有絲毫的雜質和欺騙,那種真誠是無法演出來的。”

  左鳳棠尷尬笑,不好意思道:“我並非是不相信小葉,而是……哎,總之今天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不再懷疑這件事。”

  葉雲飛感激道:“多謝老楊和老左的信任,就讓我們一起把十二樓揪出來。”

  楊左二人聽到葉雲飛對“老楊”“老左”自己的稱呼,頓時哈哈一笑,突然左鳳棠正容道:“小葉不可叫我老左,我還年輕著呢。”說完折扇輕搖,確是一副風玉樹臨風的樣子。他的怪異舉動,惹得葉楊二人又是一陣歡笑。

  楊一江自然笑的很淡,他本就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一直以來,他的冷漠理性,他的無情斷魂,都是他的標誌,可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在和麵前這兩人交談時,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笑容,盡管笑的很淡。他收住笑容,思索道:“以單惜葉的性格,怎麽會讓小葉去殺十二樓的人呢?就算是為了引宋月山出來,但這個理由明顯還有些蒼白無力。”

  葉雲飛再次感受到了楊一江的冷靜,盡管在這個時候,他都會去刨根問底,而自己明顯不是這樣的人,隨口道:“如果十二樓內部分化明顯,他這樣做是否可以鞏固對十二樓的統治呢?”

  楊一江拍手道:“定是這個原因,十二樓本身龍蛇混雜,派係眾多,如果有辦法可以掃清他的障礙,何樂不為呢?”

  葉雲飛想起十二樓由道教摩尼教白蓮教構成,自然可以想象派係之間的矛盾,單惜葉借己之手,一石數鳥,確實高明,道:“十二樓的派係鬥爭一定到了白熱化程度,才會借我這個外人之手,我們最好可以利用此點。”

  左鳳棠點頭道:“小葉殺的定然不會是核心人物,否則弄巧成拙,反而傷了十二樓的元氣。”

  葉雲飛自信道:“確應如此,我刺殺的六人雖然也算是江湖中好手,但還不在高手之列。至於柳子風嘛,他應該是知道單惜葉的計劃的人,所有才可以從石中玉下逃生。”

  楊一江道:“這樣柳子風自然可以做到給江南武林傳話的目的,這個計策真是不耐。左兄,柳子風現在在哪裏?”

  左鳳棠尷尬道:“柳子風久治不愈,最終還是死了,不過我想肯定是十二樓殺人滅口的。江南君子堂出了個柳子風,是我管教下屬無方之過,想不到兩位居然沒有因此懷疑我。”

  楊一江沉聲道:“認識左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左兄什麽樣的人我自然很清楚。”柳子風的死完全是左鳳棠的一麵之詞,楊一江此言無疑表明是相信他的。

  左鳳棠感受到了被人相信的滋味,輕鬆道:“既然要去探探程留空的老底,還不快走。”

  三人轉身向杏子樓走去。

  程留空的住處與杏子樓比鄰,府上頗為安靜,與燈紅酒綠的杏子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三人伏在屋頂看著府內偶爾往來的仆人,找準時機,掠下屋頂,閃轉騰挪,穿梭在程府。三人來到一間屋前,門口麒麟威嚴,匾額上的字跡在黑暗的夜裏模糊不清,輕聲推門而入,再利索關門。

  葉雲飛運用目力,勉強可以看清室內的布置,這是一間會客廳室,屋子正前麵有屏風,屏風下有一書案,屋子兩邊各設桌椅,井然有序。屏風後書櫃陣列,上置金石文書。三人一陣搜索,並無發現。

  葉雲飛低聲道:“原來這程留空非但不是文盲,還是個精通古玩器具的行家。”

  左鳳棠笑道:“看來傳說總是會騙人的。”正在此時腳步聲紛紛傳來,三人連忙整理現場,縱身躍上橫梁。

  三人剛伏在梁上,大門便被推開,有侍女掌燈入內,頃刻間屋內燈火通明,又有侍女端茶攜果,放置在案上,然後眾人退下。

  現在三人處在非常尷尬的位置,隻要有人抬頭而望,保管他們無處遁形,正欲離開,又有兩人腳步傳來,隻得老老實實待在梁上。這三人都是武林高手,自然努力的調整呼吸,均勻緩慢。

  葉雲飛更是進入了胎息狀態,早已無呼無吸了,側耳聽去,腳步聲異常熟悉,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張清霜的樣子,然後就看見張清霜和一個中年男人走進屋子。那中年男人身著華服,麵帶微笑,兩撇小胡子隨著微笑微微顫抖,這人無疑就是程留空了。

  程留空入案而坐,張清霜入坐側椅。

  葉雲飛看著程留空總有種揮之不去的不安,但一時也想不起具體為何,那種似是而非的感覺異常痛苦。

  程留空端起茶杯,示意飲茶,二人對飲。程留空笑道:“張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不但為胭脂姑娘帶回許多天下孤本的樂譜,還為我帶回許多金石古玩,程某在此感謝張小姐了。”

  張清霜淺飲香茗,道:“應該是連雲鏢局感謝程老板才對,程老板在連雲鏢局經受挫折時,仗義出手,毅然相信我們可以完成這次保鏢任務,程老板對連雲鏢局如再生父母。”

  程留空擺手道:“張小姐不必有此想法,我和張雷張霧兩位大鏢師是多年好友,這樣的舉手之勞,是我分內之事,隻可惜我無力為兩位鏢師報仇啊。”

  張清霜冷然道:“清霜在此謝過程老板,不過報仇之事必須由清霜親手完成。”

  葉雲飛暗自苦笑,本原以為剛才她沒有殺自己,是對自己的恨意減少,此刻看來,恨意不減反增。

  程留空笑道:“我相信張小姐定可以手刃仇人。程某一個生意人,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也不知張小姐那仇人究竟姓甚名誰?”

  張清霜喃喃自語般道:“他現在叫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這句看似不著邏輯的話,聽得程留空一臉茫然,葉雲飛自己知道張清霜在說這話時想起了“柳無雪”,他的內心也一時茫然。

  程留空從袖內取出一塊玉佩,盡管在昏暗的燈光下,從葉雲飛的角度看去,依然晶瑩剔透。

  程留空端詳玉佩,道:“張小姐這次護的鏢,多為漢代漆器美玉,漢代特別重視美玉,我手中這塊就是漢代良玉。為了答謝連雲鏢局護鏢之功,我將此玉贈送給張小姐。”說完起身離案,將玉遞到張清霜麵前。

  張清霜推辭道:“護鏢酬勞程老板已經支付過了,這玉如此貴重,我怎敢接受。”

  程留空笑道:“我和張雷張霧是故交,此玉當你兩位哥哥送你的吧。”

  張清霜神色黯然,不再推辭,接過玉佩。

  程留空回到座位,就在落座的瞬間,眉頭輕蹙,遲疑一下,緩緩座下。也就是這個細微動作,葉雲飛知道了他的身份,這定是腰部章門大橫兩處穴位受傷的表現,也就在此時,楊一江在葉雲飛背上寫下“無塵”二字。

  葉雲飛進入仔細思索的階段,如果程留空就是無塵子,那麽胭脂最有可能就是沾鏡,可是他在胭脂身上沒有發現絲毫沾鏡的影子,除了她們都很漂亮。葉雲飛收神凝氣,將程留空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毛孔的變化都看進眼裏。

  程留空漫不經心道:“說到良玉,我想請問張小姐有沒有見過一塊類似雪花花瓣的玉佩呢?或者是兩位鏢師可曾對張小姐提起過這樣的玉佩呢?”

  葉雲飛心頭一怔,暗想懷中的雪花玉墜,探手隔衣摸去,雪花花瓣清晰可辨。

  張清霜一陣思索,道:“確實不曾知道有類似雪花的玉佩,也沒有聽哥哥們說起過。”

  程留空淡淡一笑,道:“我也隻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罷了。對了,聽說張小姐是漢代留侯張良的後裔,不知可有此事?”

  葉雲飛自然知道程留空在套張清霜的話,心裏隻能希望張清霜不要告知太多就好。

  張清霜粲然一笑,道:“確有此事,到我們這一代,已經是第七十八代了。”

  程留空道:“果真有此事啊,隻是不知你可曾見過張氏族譜呢?”

  張清霜自然不是普通女子,神色警覺,淡淡道:“張氏族譜曆來隻有張家男子可見,清霜為女流之輩,一直無緣見得。”

  葉雲飛大感好奇,這世上居然還有女子不可閱讀的族譜,也不知上麵藏有何種秘密。

  程留空笑道:“這本不該我過問的,我也隻是一時好奇罷了。”

  張清霜聞言點頭,起身告辭道:“程老板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清霜就告辭了。”

  程留空起身抱拳,道:“來日方長,張小姐慢走。”

  張清霜轉身離去,程留空送至門口,靠門而立,目送而去。

  葉雲飛看著程留空的背影,心中殺機乍現,有感覺到楊一江在背後寫了個“殺”字。

  葉雲飛束音成絲,轉頭對二人道:“如果我們三人一起下去,太容易暴露身份了,二人老兄負責滅燈,我負責殺人,如何?”束音成絲,傳入一人耳朵比較容易,但葉雲飛此刻將聲音分成兩股,分別送入楊左二人耳朵,確實難度不小。

  室內共四盞油燈,分列室內左右,呼,一瞬間,四燈俱滅。

  屋子一下跌入了無盡的黑暗,隻有門口有依稀亮光,門口站著程留空。

  葉雲飛縱身躍下,石中玉緊握在手,沒有絲毫的風聲,對著程留空的後腦猛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