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塵道觀
作者:水之山      更新:2022-01-05 15:50      字數:3105
  葉雲飛內心一陣哀傷,他之所以在埋葬葉靈妝後立刻去尋找張清霜,很大的原因是他潛意識的一種逃避,他隻想快速的進入其他事情中,越是忙碌越可以忘記。而他更不願去看宋月山那故作鎮定的眼神,他不知道宋月山口中的單惜葉有多麽的眷戀葉靈妝,但他完全可以肯定宋月山對葉靈妝的愛是那樣的深沉,那樣的銘心刻苦。

  葉雲飛粘上了“柳無雪”虯卷的胡須,然後又用泥土在臉上塗抹一遍,雖然和之前“柳無雪”的樣子細微之處相差甚遠,但也隻能希望黑夜可以掩蓋這些漏洞了。

  葉雲飛來到和張清霜約定地點,那是一處湖邊的古亭,葉雲飛站在遠處就看見了張清霜那纖瘦的背影。亭屋上還有些許積水,偶爾滴落入湖中,卻看不見絲毫的波紋。湖水幽幽,沒有月光下的湖水顯得那樣的靜謐,偏偏和張清霜那急切的心情格格不入。

  葉雲飛輕咳一聲,張清霜聞言回頭,看著葉雲飛那滿身汙垢的樣子,突然轉悲為喜,笑道:“柳先生為何弄得滿臉泥垢,身上也是。”

  葉雲飛整理衣袖,自己也笑了,神色怪異的道:“剛才一腳虛滑,跌入泥塘,弄成現在的樣子。”

  張清霜當然知道葉雲飛的理由是借口,但看著他略帶滑稽的樣子,又忍不住掩嘴笑道:“是什麽樣的泥塘可以讓柳先生滑倒呢?”說完又欲伸手去撫盡葉雲飛臉上的泥土,道:“臉上的泥土應該去掉吧,這樣子好髒啊。”說到最後女兒態展露無遺,再也沒有先前故作堅強的樣子。

  葉雲飛輕側其頭,避開了張清霜的玉指柔荑,淡淡道:“柳某隻是個粗人,髒就髒點吧。”

  張清霜臉頰微紅,一時尷尬,連忙轉移話題道:“宋大俠呢,怎麽沒有和柳先生一起過來。”

  葉雲飛想起宋月山便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也許傷感於葉靈妝的死,也許傷感於宋月山那欲說還休的愛情,沉聲道:“宋大俠有要事去見他的一位故人,故今晚不能過來了。”

  張清霜道:“沒關係的,我相信柳先生的本領。”

  葉雲飛道:“這麽說有被劫走鏢物的消息了?”

  張清霜點頭道:“我們多方打聽,終於找到些許線索,那鏢被運到了城東的無塵道觀。”

  葉雲飛笑道:“原來道士也有惡人,你們如得到線索的?”

  張清霜解釋道:“我們仔細回憶了被劫鏢時的每一個細節,還又重新回到那間客棧,仔細勘查,終於讓我們發現了邊片黃紙,我們懷疑那黃紙是道士畫佛用的,所以留意成都四周的所有道觀,最後發現無塵道觀最是可疑。”

  葉雲飛思索道:“我始終覺得,如果真的是無塵道觀搞得鬼,他們怎麽會如此掉以輕心,留下破綻呢?那黃紙是誰發現的?”

  張清霜道:“是一個叫阿福的鏢師。難道柳先生懷疑這其中有詐?”

  葉雲飛一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總感覺這其中過於蹊蹺,似是對方故意引我們上鉤一樣。”

  張清霜同意道:“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覺得如果對方想引我們上鉤,這個方法未免太過拙劣,明眼人一眼就看清楚這是個陷進了。”

  葉雲飛眼睛一亮,道:“如果對方肯定就算有人知道是陷進,也願意去闖呢?”

  張清霜捫心自問,就算她肯定無塵道觀是個陷進,她也一樣毫不猶豫的往裏麵跳,因為這趟鏢是連雲鏢局自鏢主被殺後的第一趟鏢,關係到連雲鏢局的聲譽問題,所有她絕不允許這趟鏢有任何閃失,刀山火海都要去,更何況隻是個無塵道觀呢。

  葉雲飛心想,這無塵道觀多半是陸夏給自己設置的陷進,張清霜的事他一定不會拒絕,就算對方是魚鉤,他也心甘情願去上鉤。

  葉張二人想到此時,異口同聲道:“我一定會去。”話音剛落,二人相視而笑。

  葉雲飛道:“張小姐就不必去了,我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自如的。”

  張清霜淡淡搖頭,堅決道:“這本來就是我們連雲鏢局的事情,柳先生肯仗義相助,我已經萬分感謝了,怎肯讓柳先生獨自冒險呢。”

  在一瞬間,葉雲飛想到了慕容雪,但卻不敢去深沉的想她,隻得看著眼前的張清霜,她目光是那樣的堅定,葉雲飛知道自己拗不過她,也不去爭辯,道:“那們快點走吧,希望這不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張清霜興奮點頭,跟隨葉雲飛朝無塵道觀方向掠去。

  聽雨小築外,寒風乍起時,杏花盡飛舞。

  單惜葉臉帶微笑,就像剛才沒有發生和宋月山比拚內力的事情一樣,道:“不知宋兄手中的酒味道如何啊?”

  宋月山笑道:“這酒味道頗醇,定是靈妝閑暇時采集野果所釀,我每飲一口,就可以想象出靈妝采果釀酒的樣子。”說完又飲一口,唇舌蠕動,似是在回味那甘醇的美酒。

  單惜葉當然知道宋月山在故意引起他的妒忌之心,盡量去克製內心的妒忌之火,淡淡道:“如此好酒,現在我的酒蟲都被勾引醒了,隻是怕冒險過來搶酒會大煞風景。”

  宋月山知道單惜葉表麵不為所動,其實內心早已妒火中燒,單惜葉的唯一破綻就是妒忌,妒忌他和葉靈妝。宋月山環顧四周,杏林、小築、石階都是那樣的和諧幽靜,一時哀從中來,正聲道:“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屬於靈妝的,我不願和你因為爭奪一壺酒就把這裏搞得狼藉一片,單兄要喝酒又有何難事。”說完左手微顫,那壺中的美酒竟然自己從壺嘴噴溢出來,一根酒線朝著單惜葉嘴唇飛來。

  宋月山剛才點出不願傷了聽雨小築的一草一木,等於變相的告訴單惜葉他對自己的內力深淺摸得一清二楚,剛才因為不願意雙方內氣相撞引起氣流噴濺,而破壞這裏的事物,所有才用極其巧妙的內氣花去了自己那勢不可擋的氣劍。雖然單惜葉剛才隱隱猜到此點,但此刻真正從對方口中說出,驚駭之情仍然依舊。

  單惜葉不愧是絕頂高手,雖然內心驚駭,但動作的靈敏絲毫不受其影響,朱唇輕啟,那酒線不偏不移的進入他的口腔。接著他深吸一口,欲將壺中的酒全部吸食。

  宋月山握壺的手指微微用力,那被單惜葉吸食的酒線立刻靜止不前,就那樣一頭連在酒壺,一頭連在單惜葉的嘴裏,懸在空中。這二人居然又借此比拚起了內力。

  宋月山運氣於手,用指氣扼住酒壺內的酒,不讓它被單惜葉吸食幹淨,而單惜葉全憑吐納之氣,隔空飲酒,這般內氣早已登峰造極了。從表麵上看,宋月山占盡優勢,因為握壺的手總比隔空的嘴要好用氣一些,實則不然,宋月山手中的酒壺成了兩股內氣交匯的地方,相互拉扯,如果宋月山掌握不好力度,那酒壺頃刻間便會碎裂一地。如果宋月山手中的酒壺破碎,那無疑證明他無法真正掌握對方的力度,剛才那句不願傷及一草一木的話便成了胡謅。

  單惜葉當然清楚宋月山的尷尬,得理不饒人,吸食的內力時大時小,捉摸不定。

  噌的一聲,酒壺碎裂,嘩嘩墜地。

  單惜葉深吸口氣,酒線快速滑入喉嚨,正感得意之時,那酒線突然斷裂,啪的一聲,直墜在地上,融入春水裏。

  宋月山搖頭道:“單兄有酒不喝,真是可惜啊。”

  單惜葉亦搖頭道:“宋兄無故弄碎酒壺,也很可惜啊。”

  這二人看著地上碎裂的酒壺,又相視而望,突然同時仰天大笑。他們笑得很投入,甚至彎腰捧腹,似乎就在這一瞬間二人的恩怨全部化解,更像多年的知心好友,此刻談起某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兩位好友都興奮不已。

  單惜葉盡量止住笑聲,道:“原來宋兄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為什麽我以前沒有發覺呢?”

  宋月山臉帶笑意,再也看不出絲毫江南第一劍的影子,甚至更像一個貪玩的孩提,道:“我也隻是對某些人有意思罷了,我有意思的時間還真不多哩。”

  單惜葉漸收笑容,道:“如果沒有以前的事情,我真願和宋兄做朋友的。”

  宋月山淡淡道:“如果單兄沒有某些身份,我也真願和你做朋友。”

  單惜葉饒有興趣,問道:“什麽身份呢?”

  宋月山道:“單兄覺得呢?”

  “是關於靈妝嗎?”

  “是十二樓。”

  二人淡淡冷視,再也沒有先前互笑的跡象,就像一對多年未見的仇人,此刻突然見麵,仇恨之火瞬間爆發。可難道他們又不是這樣嗎?

  單惜葉微歎口氣,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希望宋兄允諾。”

  宋月山道:“單兄有話直講。”

  單惜葉淡笑道:“我想和宋兄約定於五月初五傾力一戰。”

  宋月山長笑道:“我為什麽要答應呢?”

  單惜葉沉聲道:“因為我有讓宋兄無法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