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石中良玉
作者:水之山      更新:2022-01-05 15:50      字數:3640
  層林漠漠,濃霧未開,明月漸老。

  葉雲飛猛提真氣,幾個起落,立定在四個黑衣人前方。

  四人皆持單刀,並排而立。中間一人腋下攜裹著仍舊昏迷的慕容岫,另一人持著貌似被黑布裹著的赤霄劍,外兩人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葉雲飛。四人雖未有驚慌之狀,但這麽快就被葉雲飛追上來的不安還是從雙眸中泄露出來。

  腋下攜裹著慕容岫的黑衣人朗聲道:“我兄弟四人不知公子在此,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莫插手此事,讓我們自行離開,來日方長,必感激不盡。”這段話給足了葉雲飛麵子,軟中帶硬,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葉雲飛笑道:“這個好說,隻要你們放下這位公子和那把劍,我自然讓你們離開。”

  那黑衣人沉聲道:“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難道你想憑一己之力來試試我們手中的四把刀麽?”

  葉雲飛做了個輕視的表情,淡淡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那黑衣人將腋下的慕容岫擲在地上,慕容岫發出“嗯嗯”的輕微**,另一黑衣人左手一伸將裹著布的赤霄劍插入土中,入土三寸,劍身挺直。四人大喝一聲揮舞單刀,衝向葉雲飛。

  這四人配合嫻熟,刀法精湛。一人攻頭,一人攻身,一人攻手,一人攻腿,每一招都狠辣無比,直取要害,一時將葉雲飛逼得步步後退。

  葉雲飛腳尖一點,落在三丈外的地方。四人得勢不饒人,一個起落,分散開來,將葉雲飛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統統封死。葉雲飛就像是四周被網包圍著的魚,無處可逃。

  葉雲飛冷靜的分析著目下的情況:這四人的刀法連成一氣,居然毫無破綻可言,自己硬要擊倒其中一個,另三把刀一定會招呼在自己身上,可如果其中有人貪生怕死呢?是否會是另一種情況呢?

  不知不覺,葉雲飛進入一種無呼無吸的上層內功境界,他感覺自己可以看清對方每一個毛孔的變化,聽清每一聲心跳的緩急,而時間仿佛變慢,甚至靜止。

  葉雲飛感覺到他身後那人的心髒跳動的格外激烈,外表的鎮定和漆黑的勁衣難以掩飾他內心的膽怯。

  葉雲飛輕喝一聲,右手一揚,“石中玉”離鞘而出,劍身微微的在手中顫抖,就像夜風中的衣襟,在風中微微的搖擺。

  葉雲飛故作狠勁,道:“既然如此,找一人同歸於盡又如何!”

  四人微微錯愕,其中一人吼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了。”而說這話的人恰好是葉雲飛身後的那人,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這人貪生怕死——隻有畏懼死亡的人才會用這樣的話來給自己壯膽。

  葉雲飛轉過身去,直勾勾的看著那人,發瘋似的道:“那我就找你了!”

  葉雲飛長劍直刺,身影前移,就像是一隻即將破網而出的魚,他的雙目還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黑衣人,眼睛就像一個深淵,要把對手吸納幹淨。也許連葉雲飛自己都不知道,這也是他內力精進的體現,眼神發尖肌膚都散發著上層的內力氣息,給對手一個無形的氣場,修為稍弱的人將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黑衣人被他看得渾身難受,連提氣用力都感到十分困難,哪記得什麽刀法陣勢,連退數步。

  葉雲飛見此狀,心頭暗笑,手中的長劍卻乘勢而去,石中玉更加迅猛的刺向黑衣人。

  吱,長劍透體而入,直刺在黑衣人的心髒上。那剛剛還在跳動的心髒,將會永遠的停止跳動,不再熾熱,變得冰冷。甚至在石中玉刺入心髒的那一刹那,葉雲飛似乎感覺到那黑衣人的驚慌,無助,還有更多的膽怯。

  葉雲飛右手一收,石中玉從黑衣人的身體裏抽離出來,黑衣人“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再無聲響。

  其餘的黑衣人先是一錯愕,接著發瘋似的撲向葉雲飛,但此時三人的刀法早已不成章法,完全被葉雲飛壓製著。

  三刀橫胸而來,葉雲飛腳尖一點,輕身而起,自然地避過了三刀,在空中右腳一抬,已將麵前的黑衣人踢飛出去,接著借力向後彈去,落在三丈外地位置。

  那被踢飛的黑衣人撞在一塊石頭上,頓時白石灰飛,那人掙紮的爬了起來,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慕容岫,對著葉雲飛喝道:“小子,你再動我就殺了他。”說罷將刀架在慕容岫的脖子上。

  葉雲飛嗬嗬一笑,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道:“你要殺就殺吧,反正我和她不熟。”

  那黑衣人狂笑道:“是嗎?”說完用力將慕容岫飛擲出去,慕容岫身體撞在兩仗外的樹杆上,嘣得一聲,樹身顫抖,慕容岫順勢滾落在樹下,發出嗯嗯的嬌喘。另一黑衣人連忙閃到慕容岫身旁,一腳踏在慕容岫身上,語氣冰冷道:“不熟也好,我們殺了他也沒你的事。”

  此時慕容岫已漸漸蘇醒過來,感覺自己沒有絲毫力氣,唯一感覺到的卻是渾身的疼痛和背上踩著她的那隻腳。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越想越心酸,最後居然抽泣起來。

  葉雲飛看見慕容岫莫名的不住抽泣,心裏竟有幾分自責。如果在船上自己早一點出手,她是否不會被抓來呢?剛才如果自己不殺了另一個黑衣人,他們是否不會對她下手呢?而現在看見她哭泣,又想起對方是女兒身,一種莫名的憐惜油然而生。

  葉雲飛做了個頭疼狀,道:“好吧,你們贏了。”說著將石中玉隨手扔出,石中玉紮入三丈外的樹杆上,劍身噔噔顫抖作響。

  慕容岫此刻抬起眼過來,看見葉雲飛立在那裏,聯想到自己在哭泣,頓時收住了泣聲,變作了無邊的羞怯。

  一個黑衣人走到赤霄劍跟前,將劍從泥土中抽離出來,問道:“你究竟是誰?我們做事與你何幹?”

  葉雲飛淡淡道:“我一時手癢,看不慣你們趁夜偷襲,就出來管管咯。”

  “放屁”踩著慕容岫的人喝道,然後腳尖用力,疼得腳下的慕容岫不住**。

  葉雲飛沉聲道:“你們究竟想怎樣?”

  黑衣人道:“你殺了老三,你必須死。”

  葉雲飛近乎夢囈道:“我死了你們會放過她嗎?”

  黑衣人道:“我們也是替人做事,對方指明要他和這把劍,隻要你死了,我保證我們不會殺他。”

  葉雲飛看著慕容岫,眼淚在慕容岫眼眶裏打轉,不由的想起了白天和自己在船上論道說理的摸樣和那淡淡的海棠香,這樣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他怎麽忍心她死呢?

  葉雲飛雙手一抬無奈道:“怎麽個死法?”

  “站著不動就行。”一黑衣人大喝道,然後左手一揚,三根透骨針向葉雲飛打了過來。

  這三跟透骨針直取葉雲飛膻中、天池、章門三處大穴,葉雲飛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接著他眼睜睜的看著三透骨針紮入自己的身體。

  風透過樹林,還帶著江上的寒意。林間濃霧纏繞,人處其中,似處在一種不真實的夢境。

  葉雲飛先是感覺三處大穴一陣疼痛,然後疼痛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接著麻木擴散到全身,最後他感覺到內力一點點的消失。原來針上淬了劇毒。稍微一提真氣,真氣便消失得更快,最後他隻能束手無策的站在那裏,老老實實的等著劇毒遊走全身,就像是一片桑葉等著被春蠶慢慢的啃噬。

  葉雲飛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眼神也失去了光澤,突然似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來,低聲道:“我隻想知道,這件事是否和十二樓有關係?”

  其中一個黑衣人不屑的答道:“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也沒必要騙你,什麽十二樓十三樓的,老子還真不知道。”

  葉雲飛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慕容岫看著葉雲飛倒下的瞬間,眼淚噴湧而出,泣不成聲。

  黑衣人收回踩在慕容岫身上的腳,得意的笑起來,另兩人也哈哈的附和著。

  慕容岫用盡全身的力量爬向葉雲飛,她不知道眼前這個隻和自己有一麵之緣的男人為什麽會為了她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爬向葉雲飛能做些什麽,但她就想爬到他跟前,也許隻是去看清楚那張臉,可眼前的路偏偏是那麽的遙遠,咫尺卻似天涯。

  其中一個黑衣人譏笑道:“真是有情有義啊,要不將你兩個一起殺了,讓你們地府上結個伴。”

  另一人冷靜道:“那家夥不能殺,別人點名要的,我們犯不著為了一時之氣損失一大筆銀子。”

  持著赤霄劍的黑衣人道:“那將另一個多剮幾刀,以消我心頭之恨。”

  三人走到葉雲飛跟前,其中一人伸手一揮,葉雲飛胸前衣衫裂開一道印跡,鮮血直流。

  葉雲飛想起寒潭奇遇的場景,根據經驗讓真氣自然遊走,慢慢地便進入了陰陽交匯的境界,漸漸的可以感覺到四周的一切情況,包括三人的譏諷和慕容岫哭泣聲,然後就感覺到自己胸前被劃了一刀,疼痛襲心。

  接著又有黑衣人在葉雲飛身上劃了幾刀,三個黑衣人笑得更得意了,他們的惡心變態動作全被慕容岫看在眼裏,可是她不再爬了,也不再哭了,卻隻是用一種無助和憤怒的眼神癡癡的看著他們。

  他們笑夠了打累了,有人道,殺了他吧。然後就有人揮刀直劈葉雲飛的脖子。

  內力就像石中之玉,葉雲飛忘記了外在肉體的痛苦,他努力引導著剛剛已經散去的內力,讓它們一絲絲的重新在丹田凝聚,這個過程就像是在幹旱的季節,人們要匯集一絲絲的溪流,漫長而又費力。

  刀風如凜冽的寒風,讓人毛骨生寒。

  葉雲飛也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寒冷,突然他睜開雙眼,右手一揚,石中玉從三丈外的樹杆裏抽離出來,嗉的一聲回到手中,接著長劍橫揮,直取三人腰際。

  這一變化實在太快,三人還沒有從得意中回過神來,就看見一道劍影掠向自己的腰際,然後就感覺到衣衫破裂,接著肌膚破裂,肝腸破裂,最後感覺到的是鮮血噴湧出來。然後,然後就沒有知覺了。

  三人緩緩的倒下,不遠處的慕容岫還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切,然後又從呆滯中回醒過來,接著又開始嚎啕大哭,用盡最後的力氣努力的爬向葉雲飛。

  葉雲飛雙眼一黑,再無知覺。他最後感覺到的是慕容岫推搡他的手和滴在他臉上的眼淚。

  石中玉隨意的擺落在葉雲飛身旁的地上,劍柄和他右手間連接著一根細長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