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商陸文白
作者:鶴安橘子      更新:2022-01-05 14:22      字數:3090
  和記憶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宮殿的建築有點偏中世紀的風格,算不上嶄新,但多少看起來幹淨舒服,色調柔和。天空一片湛藍,看不見一點白雲,周圍也是空蕩蕩的,從外麵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草坪和山川,在沒有半點植物。

  踏進大門卻好像進入一個新世界一般,處處姹紫嫣紅,每一處造景,每一棵樹的修剪形狀,受光方向,白果的腦海中幾乎立刻就能有對應上的記憶點。

  穿過長廊,連邊都是星星點點的小花,白色的居多,有點像大花六道木,但是莖葉卻又並不一樣。

  “別怕,姐姐在。”察覺到緊張的小酒,白果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下,深呼一口氣,安撫小酒的同時,也是在安撫自己,敲敲門。

  “進來。”門是自動被打開的,一股淡淡的扶桑花香瞬間撲麵而來。

  房中是很簡潔的布置,隻在窗台上擺放著一小盆盛開著花的重瓣朱槿,金黃色的顏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嬌豔明媚。

  一個原木書架,上麵羅列著各式各樣的書,書的封麵無一例外都是偏向複古風格的,書背上寫著密密麻麻的,白果看不懂的文字。

  書桌在靠近書架的位置,兩個人,衣著都是潔白的棉麻布料的長袍,寬大的袖子和下擺。一個正麵對著白果,頭發微卷,手裏握著一隻筆,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緊抿的薄唇,看上去就是一副冷淡至極的模樣。

  白果的記憶裏有這個人,本體是商陸。商陸雙生,一個坐在她麵前,是她直接有交集的頂頭上司,創世神官中具有決策權的頂頭上司,全名是商陸文白。

  另一個白果隻是偶爾會接收到命令,卻從來沒有真正有過交集。

  背對著白果的人是一頭長發,雪白的,和他身上的長袍融為一體。

  聽見敲門聲和白果進來的動靜,也轉身像白果看過來。

  白果這也才看清楚他的臉,心裏大受震撼。

  麵前的人桃花眼似笑非笑,紅眸中柔情脈脈,水光瀲灩一片。眼尾微微上挑,一張唇紅潤有型,微微揚起一個小弧度。麵上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長長的金鏈子從臉頰耷拉下來,落在肩上,和滿頭白發相得益彰。

  在臉上打下來的陰影,更為他平添了幾分平靜。

  “你好,我是扶桑。”

  扶桑微微點頭示意,商陸文白剛剛還在跟他介紹他們手中創造出來的第一個孩子,隻是第一眼看見,就覺得熟悉。

  黃褐色的麻布衣裙,袖口上用針線繡著兩片商陸的葉子,寓意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是商陸文白手裏傑出的作品。

  卻是有一種不出來的熟悉,刻在靈魂裏的悸動,牽動著心髒所在的位置,緩緩跳動。

  “您好,我是……以北。”白果垂下頭不去看扶桑,她知道這是自己前世,這個時候的扶桑是自己認識的扶桑,但是自己卻不是他現在能認識的白果。

  商陸文白不知道在想什麽,淩厲的眸子“唰”地一下掃向白果,似乎要將她看透一樣。

  白果瞬間繃緊了後背,垂著頭,文白不說話,自己這個沒的感情的工具人,也不敢先開口。

  許久,商陸文白才將視線放到小酒身上,小酒下意識就往白果身後躲,卻聽見文聲開口:“以北,你先帶扶桑了解一下,他留下。”

  他指的是小酒。

  “姐姐……我害怕……”小酒連忙抱住白果的小腿,白果一顆心提溜著,麵上仍然隻能裝出來麵目表情。

  “別擔心。”扶桑不知道什麽時候靠近了白果,小聲在白果耳邊說著悄悄話。見白果看自己,又連忙站直身體,麵對著文白。

  白果餘光沒錯過,扶桑的耳根紅了一片,有點想笑。

  她從來還不知道,扶桑原來也能有這麽純情的時候,和女生說話也會臉紅?

  扶桑哪裏知道白果在想什麽,隻是剛剛離開混沌間,找到自己的兄弟們,對一切都還經曆未深,隻是單純的覺得白果身上有一種神奇的熟悉感,從靈魂深處吸引著自己要去靠近。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和她說話,就會有種心跳加快的感覺。

  白果是相信扶桑的,遲疑地放開小酒的手,偷偷在他手腕的地方點了點——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別擔心,我都在。

  出了房門,白果並沒有聽商陸文白的話,帶著扶桑到處轉。

  扶桑也不催,隻是靜靜地站在柱子下,柔柔地看著白果,臉上沒掩飾好而露出來的焦躁不安,莫名牽引他的心髒跳動,想要上前伸出手去撫平她的不安。

  很熟悉,真的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而出來的熟悉感。

  白果抿著唇,聽不見房間裏的動靜,轉身看見扶桑正在盯著自己看,突然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懷疑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麽馬腳。

  “請問,您有什麽想要去看看的嗎?”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覺悟,白果垂下眸子,畢恭畢敬。

  扶桑輕輕笑開,有種大男孩的陽光,日光柔和地穿過花架上的紫藤和商陸,從側麵打在他的身上。

  光與影在他身上一下子全都體現出來,半邊明媚,半邊憂傷,“我是新來的創世神官,你可以帶我在花園轉一下,我很樂意。”

  “好的,請跟我來。”白果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帶著路從長廊穿過。

  身後扶桑突然開口,“不用走那麽快,慢慢來。”

  白果這才放慢腳步,扶桑走上前來,和白果並肩走著。

  “你在文白這裏,負責什麽工作?”扶桑看著兩邊生長的繁茂的鮮花,和花架上垂下來的商陸果實,紫紅色的,在陽光下透著一點黑色。

  “平日裏負責修剪這些植物。”白果回道,客氣而疏離,“有時主人會下達命令,我隻用負責服從。”

  白果話說得滴水不漏,讓扶桑找不出半點漏洞。

  雖然事實上,他也並不想找什麽漏洞。

  “一般都會有什麽命令?”扶桑隨手摘下一片商陸的葉子,又摘下一顆小果實,用手指撚碎,紫紅色的汁液瞬間四下飛濺。

  白色的衣服上瞬間掛上了兩三個星星點點,白果就在扶桑身邊,自然沒來得及躲過扶桑這一小動作,肩膀上一塊塊星星點點的紫色,和衣服黃褐色的底色,麻布的材質都搭配得絕妙。

  “抱歉。”扶桑突然伸出手指,附上白果的臉頰。

  白果一楞,以為扶桑突然變成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扶桑,便也沒來得及躲開。

  就感覺帶著溫熱的指腹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隨後就看見扶桑小孩子一樣的狡黠的笑,把沾了商陸紫紅色果汁的食指伸到白果眼前給她看,“你看,沾到你臉上了?”

  “沒、沒關係。”白果回過神來,腦子飛速運轉著,想起來扶桑剛剛問的問題,換上衣服平靜淡漠的樣子,“一般都是摧毀主人創造出來的世界。”

  “為什麽要摧毀呢?”扶桑的桃花眼定定地望著白果,像好奇的小孩子,澄澈一片,滿是不理解。

  白果忽然有些心痛,這個時候的扶桑,分明是剛剛離開混沌間,脫離神母的庇護,還保持著一副孩子脾性。天真爛漫,單純不諳世事,對一切都充滿了熱愛和好奇。

  也不知道後來的他經曆的那些帶給他的打擊到底有多大,才讓他變得逐漸散漫吊兒郎當,眼神再也不像這時候一般單純,始終將自己隱藏在一張麵具下。

  哪怕麵對白果,從頭到尾都是溫柔的,偶爾才會在白果麵前卸下防備,抱著她療傷。

  “因為人類彼此欺詐,彼此爭鬥,貪婪不知滿足。”白果用商陸文白曾經告訴過以北的話,來賭扶桑。

  “那就沒有一點好的地方了嗎?”扶桑不解,又問,“比如像這裏,陽光柔和,繁華璀璨,綠意盎然,一片生機勃勃,珊珊可愛。再比如,有壞的地方,好的人再用自己的堅持,一步步撐起來美好。”

  白果不得不說,扶桑想的有些過於完美、過於理想化了。

  哪怕是生活在現代社會很久了的白果,在經曆那麽多的事情後,也再也不會覺得,還會有那種理想化的美好存在。

  理想隻是理想,現實才是生活。

  強權,財富,地位,哪一個都可以把他們壓得死死的,別說反抗,很多時候連發聲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也許會有。”但白果還是回答了扶桑。

  扶桑又問,“那你在摧毀世界的時候,對於你們創造出來的人類,動物,那些所有的你們的孩子,也會全部摧毀嗎?”

  “是的,全部。”白果別開腦袋,不去看扶桑的眼睛,她有些心虛,這些話過於殘忍。

  她從來不是救世主,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隻是別人砧板上的魚,沒有辦法說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去拯救那些世界,那些人類和生物。

  哪怕,他們都是在她的眼裏看著,一步步成長發展壯大。

  哪怕,他們說到底,和自己其實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