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封冰破(1)到底誰是小明
作者:古蘭月      更新:2021-12-30 01:33      字數:3781
  想了三整天,夏小木也沒想通,到底該為唐映楓做些什麽,才能破局突圍。

  而程天,從那天高層會議後,沒有再跟夏小木說過一句話,所有任務都是Gevjon下達給夏小木的。

  好吧,無論夏小木怎樣不願承認現實,她依舊不得不承認,自己太渺小,無法左右任何方向,向左走還是向右走,其實就像冥冥中有一雙手在突兀擺布著他們的命運,如此而已。

  周六,顏雪出差,夏小木陪喬清塵去趙謨的工作室繼續接受催眠治療。

  據喬清塵講,他已經到趙謨的工作室催眠治療九次了,這一次是第十次,她不敢說每一次進展如何,但她現在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那麽孤獨了,她覺得在她的回憶中,在她人生的每一個自己覺得很難渡過的關口,都有一個叫“小明”的人跟她一起度過,她自己以前竟然不記得了,現在全想起來了。

  夏小木聽得暈頭轉向,從沒聽過喬清塵認識一個叫“小明”的人,但是夏小木知道,在自己從小到大寫的作文裏,有太多的小明,有太多的小紅,他們倆一人占據半邊天,撐起了童年寫套路文章的整個豔陽天。

  見到趙謨後,夏小木悄悄問:“小明是誰?她告訴你了沒有?”

  趙謨了然於心地一笑,說:“告訴了。”

  夏小木疑惑的看著他,他聳聳肩,說:“開始我們今天的治療吧,夏小木小姐,請繼續保持安靜!”

  “嘖嘖嘖,不愧是顏雪的初戀,跟她一樣能裝大尾巴狼!”夏小木心裏想著。

  喬清塵很自覺地躺在了搖椅沙發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夏小木怎麽覺得這“冷美人”已經痊愈了呢,整個兒一冰棍附體。

  趙謨又開始進入催眠步驟了,輕輕地說:“我現在開始數數,當我數到10的時候,你將進入睡眠狀態……

  喬清塵進入了狀態,比第一次接受催眠時安靜很多。夏小木想,這出於兩個原因吧,一個是她對趙謨的信任值基本達標了;另一個,是她真心期盼著能見到小明,那個在她生命中每一個難關都不缺席的朋友。

  見她一臉滿足的樣子,夏小木竟然也在輕柔的音樂聲和模擬的海浪聲中,鼻尖縈繞著薰衣草味道,慢慢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夏小木被趙謨輕輕推醒了,夏小木看到喬清塵仍然在睡著,於是夏小木一臉疑問地望著趙謨,趙謨示意夏小木跟他出去。

  等夏小木跟著趙謨坐在他診室的時候,趙謨終於說話了:“夏小姐,清塵的情況其實還不錯,我上次也試圖想跟顏雪說一下清塵的病情,但清塵很敏感,並沒有給我與顏雪單獨說話的機會,今天我想跟你簡單聊一聊。

  “好啊,你可以叫我‘夏小木’或者跟著顏雪她們叫‘小木’,都行,不要這麽客氣。”

  “哈哈,好,小木,那我們說一說清塵的基本情況。”

  “十次催眠,對於她的思想質量來講,可能算是一個療程了,要修整調養一段時間才能進行更深一步的治療。不出我的預料,也可以說與我最初的預判是一樣的,清塵的抑鬱症雖然不嚴重,但是因為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過去的思想,所以她現在活出的人生正是她以往思想的外在表現。

  “她可能與你我看到的日常的她並不一樣,實際上她始終處於自卑的心理狀態,潛意識裏她認為上天對她不公平,所以造就了負麵的心裏砝碼,通俗地講,就是發生很多很常規的事情,她會很自然地走向負麵情緒。比如,小的時候她如果和你同時受到老師的批評,那麽你可能會滿不在乎,而她卻不行,教授批評過她後,她會更進一步地開始批評自己、責備自己,在心裏會常常問自己為什麽又是這樣?為什麽又是犯錯?

  換一句話說,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自己的精神和靈魂。 ”

  說到這裏,趙謨停頓了幾秒鍾,接著說:“當然,這隻是我舉的一個假設,出於對清塵隱私的考慮,我不能過多地說她真實的心路曆程,但我希望我的一些比喻和舉例,甚至是類比假設能盡可能地讓你明白,因為我覺得在後續的恢複期內,我,哦不,是清塵,很需要你們的配合治療。”

  夏小木點點頭,說:“趙醫生,你可以放心地用你方式表達,我也會盡力去理解你的意思,我想在幫助清塵的治療上,我一定不遺餘力。”

  趙謨嘴角微微上揚,輕微地點頭,繼續說:“種子是源於家庭的對她的教育,當然,在我們上一代的精神世界裏,是沒有太多心理學上的認識的,所以我絕對沒有責備她父母的意思。我在她的心理曆程中,基本可以推斷出她的母親是特別善良的一個人,但是對一個孩子的引導方向卻是有問題的。

  比如,她母親是非常要強的一個人,所以就希望她也應該是最好的,從小就把她送到市裏最好的學校,並不斷地教導她: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出人頭地,為家爭光!但她的成績一直是平平,這時她母親的失落是非常大的,就會找出一個人來跟她比較,‘你看人家誰誰,條件都不如你,你看看你,條件這麽好,學習卻這麽差。’這時候,她就會覺得,自己的確不如別人,因此,每一次考試完後,都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等著挨批。實際上這是一種心理誘因,對童年的心理健康是具有嚴重影響的,一種負麵和消極的思想也會輸入她的潛意識中,相當於震鬆了地基。而在這一時期,清塵又恰好遇到了一些家庭變故……”

  說到這裏,趙謨望著夏小木,停了下來。

  夏小木恍然,這是個聰明的男人,他在試探夏小木知道多少,以免劈裏啪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倒出來給她。

  於是,夏小木按照他的意願,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據我所知,這場變故,是她爸的離家出走,然後她媽在她的家鄉似乎名聲不怎麽好,之後就是她媽去世了,再之後就是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她爸得了絕症回來找她,不久也去世了,再再之後就是……”

  “咳……咳……咳……”仿佛倒豆子一般,夏小木把所知的喬清塵全說出來了,說得太急,竟然咳嗽了起來。

  趙謨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夏小木,說:“後麵的事我想你不用說了,關於她離婚,對於她隻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接著,他又坐在桌子後麵,繼續說:

  “她父親的離開,實際上她以為是她的錯,她在一個下雨的夜晚,看到另一個叔叔來到了她家,她本以為那是她上夜班的爸爸回來了,可是她興高采烈地推開她母親的臥室門,看到的一幕,把她嚇壞了!”

  夏小木目瞪口呆,這麽狗血?見到自己的母親與其他人搞外遇,真心是個悲催的事情。那……難道……夏小木脫口而出:“然後,她把這一幕告訴了她爸?”

  趙謨點頭。

  夏小木沉默了下來。

  趙謨說:“所以,兒童時的清塵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做法趕走了爸爸,加之她潛意識裏的那個自己一直都是低人一等,她簡直恨透了自己的多事、無用和愚蠢。

  “接下來,她和她母親受到的所有嘲笑,她都認為這是她應該受到的懲罰,也正是從那一時期,她更進一步固化了自卑和懦弱,總是活在過去和未來之中,從來沒有活在‘現在’,總是為過去後悔,為將來而擔憂,唯獨沒有想想現在應該怎樣生活、怎樣思考。

  “後來,她在她的戀愛上、婚姻中,都在受著這種因素的影響,在催眠過程中,有這樣一件事,在一次她摔破瓷碗後,被前夫責怪,她又開始自責,開始埋怨自己,心情自然也是非常沮喪。晚上的時候,她無事可做,又痛苦不堪,隻好騎單車出去瞎逛,總之就是這些小事在一點點分化著她的情感,最後,可以說,她前夫的離開,也未必完全因為肉體出軌,當然我都是猜測。”

  聽到這裏,夏小木腦中不知是為什麽,總是縈繞著一個畫麵:喬清塵父親去世那晚,在醫院門口,被凍得嘴唇發紫的靳征亞緊緊的抱著裹著他棉衣的喬清塵,那畫麵就像在夏小木的人生定格了一般,甚至,夏小木一直認為,那就是愛情,也隻有那才是愛情——相濡以沫、相擁取暖。

  想到這裏,夏小木幹脆直接問趙謨:“清塵到底能不能痊愈?”

  趙謨深呼一口氣,定定地望著診室門,好像誰站在那裏一般。幾十秒後才說:“治療到現在,實際上,就好像模糊的雙眼又重見了光明,失聰的雙耳又聽到了聲音,但是眼前依然還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薄幕,但這層薄幕越來越淡,有的時候甚至會完全消失。”

  幹心理學的文化人,說話都要拐彎抹角!無論如何,夏小木舒了一口氣。

  趙謨見夏小木的表情,不自覺地笑了,又挺了挺後背,說:“我跟清塵已經交代過了,當然,是在她的記憶裏,引導式的交代,潛移默化使用宣誓法和冥想法,這一點,你和顏雪可能需要配合一下。

  每天至少一次,讓她能想到一次‘愛自己、滿足自己,就是我現在的樣子’ ‘我放棄過去的,接受現在的我是最好的’‘我放棄憤怒,現在平靜地對待自己和他人’。

  “當然,這比較難,雖然我在她的記憶中埋下了這顆種子,但是仍希望你們能在日常的交往中能用短信、微信、電話等各種方式去心理暗示引導她。”

  夏小木點頭,說:“雖然你說的這些話像傳銷組織的毒雞湯,但我還是以我未來的身材向你保證,我和顏雪保證完成任務!

  趙謨看了看手表,說:“清塵似乎該醒了,我們得快些回去,不然,會是又一次自我懷疑。”

  夏小木若有所思地看著趙謨,說:“你對清塵真的很細心!”

  他聽了,竟露出一點靦腆,說:“這是我的工作,更何況我們是朋友。”說完,他已從夏小木身邊擦肩而過,準備去開治療室的門。

  “趙醫生!”夏小木喊住他。

  他回頭。

  夏小木問:“清塵說的‘小明’到底是誰?”

  趙謨眼角笑紋蕩漾起來,露出潔白牙齒,溫和得像一塊璞玉,輕輕說:“她記憶中的是誰,我不知道,以後的‘小明’,叫趙謨!”

  也許是被趙謨的這句話感染,在回到公寓後,夏小木給唐映楓發了一條長長的短信,把過去十年的愛戀,全都說了出來,她是怎樣在路邊遇到他便被奪了心魂,怎樣在校園操場追隨他的身影,怎樣為他來到CB國際……突然之間,就是要這樣,勇敢一點,不再怕被他拒絕,不再怕失去所有,帶著自殺式的心態去告別她的暗戀吧!

  她隻想大聲告訴他:“唐映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