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蘇哲照常準備上朝，洛詩詩站在一旁為他整理朝服。

  他所有所思地任洛詩詩擺弄，昨日出行也不是光玩樂，他看了一眼認真的洛詩詩，眼神變得溫柔，他眼前又浮現出昨日回來時的情景。

  洛詩詩拿出銀兩和衣物給乞丐的那個畫麵讓他印象尤為深刻，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洛詩詩的發頂。

  被他揉的女子抬起頭來報之一笑，模樣極為乖順。

  他想，既然昨日遇到乞丐赤身裸體躺在大街上，那麽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止一個，想來最近城中乞討的乞丐也越發多了。

  坐上馬車的他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看著窗外緩緩移動的畫麵，他在內心思量著對策。

  來到朝堂，人還不算多，但不出一會兒，人慢慢也全都到齊了，武宗穿一襲明黃色龍袍，胸前的五爪金龍猖狂地俯視堂上的眾臣。

  “上朝。”武宗掃視堂下眾臣，確認無一缺席，才出聲說道。

  他年紀雖小，可那皇室威嚴卻是與生俱來的，他這話一出口，堂下立即全部跪了下來，齊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他看著齊刷刷跪下的重臣，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眾愛卿可有本啟奏？”

  蘇哲第一次在朝堂上走了神，從方才跪下到起身，雖然麵上看不出來，但他心裏其實一直在走神。

  這時聽見武宗說的話，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他思量了片刻，還是從左側走了出來，他雙手握著笏在胸前做了一輯，道：“微臣有本啟奏。”

  武宗見是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道：“蘇愛卿何事啟奏？”

  “昨日我與夫人在那桃花村外，見一名乞丐竟赤身裸體躺在大街上瑟瑟發抖。”他麵上唏噓不已，“入冬了乞丐恐怕難以生存，微臣提議由朝中大臣將自己府上不要得衣裳捐贈給需要的人，以及捐款等事宜。”

  原本聽見蘇哲前半句話中所說的，將不要得衣服給乞丐，他們倒是求之不得，可以清空一些家裏沒用的廢舊衣服。

  可聽到最後的“捐款”一詞，個個傻了眼，朝堂下開始竊竊私語，都紛紛在討論這件事，那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自然是不願意將自己的錢去分給乞丐的，同蘇哲一般清廉正直又憂國憂民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武宗顯然坐在上麵能夠很清楚看到朝堂下已經分為兩批，一批同意，一批則偷偷抱怨。

  他沉默了一會兒，揚聲對著堂下大臣道：“眾愛卿有何異議？”

  聽見武宗的話，原本交頭接耳的大臣立即深吸了口氣停止了交流，畢竟伴君如伴虎，身在朝堂之上，做什麽事都得講求分寸，若是惹得皇帝不高興，那便吃不了兜著走。

  反對聲音最為強烈的代表——指揮使錢寧首先站了出來，方才也是他帶頭夥同一幫不願出錢的鐵公雞在竊竊私語，一方麵他不想出這個冤枉錢，另一方麵，他見不得蘇哲好，蘇哲不僅得皇帝信任，還娶得一個美嬌妻，他隻要見他出風頭就一定會出來與他唱反調。

  “皇上，這可萬萬不可啊！”

  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語氣也是十分誠懇。

  “錢愛卿有何高見啊？”

  武宗慵懶地靠在龍椅上，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了眯，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微壓。

  “談不上高見，隻是微臣認為，蘇首輔未免太過於杞人憂天，不過是一名想不勞而獲的乞丐，一時沒人施舍錢財躺在路邊罷了，不見得城中都是如此。臣認為大家的錢財也都是辛辛苦苦得來的，應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上，為國家分憂才是。”

  他這話表麵真正在為國家做打算，實則一麵合了那些鐵公雞的意，將舍不得出錢說得冠冕堂皇，一麵又貶低蘇哲眼界低，還做出一副忠臣的模樣。

  高，錢寧這一招，實在是高。

  他這話一出，底下大半都認為他說得有道理，附和的聲音一個皆一個出現。

  “臣也認為錢指揮使說得有理啊！陛下請三思！”

  這下蘇哲倒是成了眾矢之的，一群人又開始竊竊私語，一麵誇錢寧舌燦蓮花，一麵又怪蘇哲就知道惦記他們的錢財。

  這下局麵倒是變得十分有趣了，武宗看向那邊一言不發的蘇哲，即使麵對這樣的局麵，他麵上依舊不溫不火，武宗心裏覺得這倒是個能沉得住氣的。

  “錢指揮使必要差矣。”林一澤緩緩走了出來，在武宗麵前作了一輯，繼續道，“眾所周知蘇首輔可不是你口中所說杞人憂天之人，他自然是見到城中其他乞丐也過得很慘才會如此說。”

  他說完看向身邊的蘇哲，笑道：“蘇首輔，你說是嗎？”

  蘇哲抬眼看林一澤，兩人眼神對視後馬上分開，他微微一笑，道：“林宦官說得極是，城中乞丐許多都沒有食物且衣衫單薄。我們不可隻顧個人富貴，扶弱濟貧乃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美德。”

  他麵上沒有絲毫慍怒，與錢寧的刻薄模樣相比完全不同，這樣一看，兩人高低馬上就有分曉。

  林一澤本是武宗寵臣，現下他說的話自然是極為有分量，再加上蘇哲說得話也很有道理，武宗心裏已經有了考量。

  堂下原本附和錢寧所說話的臣子們，現在已經有些慌了神，連林一澤都出麵說話了。

  他們想要補救，於是隻能硬著頭皮，又開始附和蘇哲。

  蘇哲見此場麵心中嗤笑，朝堂上果真都是牆頭草。

  “微臣同意蘇首輔的提議。”

  原本不說話的周尚書此時也從一旁走了出來。

  隨著他這麽一出來，同意蘇哲提議的人越來越越多了，錢寧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看著蘇哲的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他仍舊不死心，可麵上已經有些慌了神，他還想反駁些什麽，可蘇哲說得確實有道理，再加上現在的人都跑到他那邊去了，他狠了狠心，隻道：“陛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