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天。

  陸陸續續的馬車在街道四麵八方出現，駛往皇宮。

  武宗揉著惺忪的睡顏，疲態盡顯，他啞著嗓子問：“幾時了？”

  “回陛下，現在五更了。”一身紅蟒蛇的宦官低頭道，名為林一澤。新上任不久就成了武宗眼底的大紅人，許多事都會依仗於他。

  武宗賴了會兒床，猛地坐起，神色間有些陰鬱：“備水。”

  “來人。”林一澤往外邊喊了聲。

  幾個貌美的宮女都低著頭，露出纖細的脖頸，緩緩入內。一人端著溫水，其他人手裏的是龍袍等。她們身段皆是極好，樣貌也為上乘，進宮可是挑選過一遍的。

  更別說待在武宗是身邊的，各處都是上乘之姿，不夠美的都去幹雜活了。

  林一澤在旁邊候著，神色淡淡。

  武宗被伺候著洗完臉後，抬眼看他又收回視線，閉上眼繼續神遊。其實這皇帝還真是喜歡這種人，永遠神色淡然，讓人猜不透他們在想什麽。態度也是不卑不亢，令人心生幾分高看。

  “陛下，該上朝了。 ”林一澤開口道。

  武宗點頭，往外走，突笑著問：“你覺著蘇首輔如何。”

  “蘇首輔是賢能之才，許多難題在他麵前似迎刃而解，臣佩服。”林一澤道。

  武宗滿意的頷首：“你說的也是朕心中所想，但寧王卻是提議，蘇首輔難以掌控，當防備矣。”

  林一澤神色微頓：“陛下為天子，心中自要一把秤砣，莫要輕信他人也。”

  “你還是首次在朕麵前替人說話。”武宗低低的笑了聲，“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聖心不可輕易揣測，林一澤略露出沉思的神色也收斂起，笑著道是跟在後邊。

  外邊，朝陽還沒升起，故並會讓人感覺到夏天的燥熱。

  “蘇首輔，許久未見，在洛陽寺小住的如何。”周尚書和楊尚書都上前作揖問候。

  蘇哲回禮；“甚好，洛陽寺周遭有許多果樹，本官也當了一次那淘猴兒，日日摘果。”

  周尚書哈哈大笑：“蘇首輔可真會打趣，不知老夫那皮猴兒可有給你添麻煩。”

  “老爹啊，你又在背後說你兒子的壞話，實屬令你兒傷心不已。”周班從他後麵冒出個頭，歎息聲。

  周尚書而言一瞪：“油嘴滑舌！”

  “宣，諸臣進殿！”林一澤的聲音響起。

  幾人都噤了聲，排隊入內，一品官為首。

  武宗見蘇哲在前列，眼睛不由一亮，又抬起手捂嘴打了個哈欠：“蘇愛卿，你回來了啊。”

  “讓陛下牽掛了。”蘇哲淡然笑道。

  武宗倒是興趣滿滿：“蘇愛卿在洛陽寺玩的如何，朕在這宮裏百般無聊。”

  “還好。”蘇哲點頭，“若是陛下想去，可找個合適的日子。”

  武宗笑道：“好，朕要去時，定是要帶上蘇愛卿。”

  “陛下。”錢寧見不得武宗太過依賴蘇哲，忙道，“微臣有事稟告。”

  武宗將視線落到他身上，點頭：“錢愛卿直說無妨。”

  “隴西清泉縣已恢複以往的繁榮，今日特地送來了一些隴西特色吃食，供給陛下。”錢寧緩緩道，他極其會拿捏聖心。這武宗年紀不是很大，喜歡各地吃食，同時也喜歡他人捧著。

  武宗眼底果然起了幸意：“快快呈上來。”

  林一澤接過托盤，低頭看了看，並未太看懂究竟是是何吃食。

  “陛下，這是肉夾饃，饃饃中間夾著肉和青菜，葷素夾雜，味道極好。”錢寧笑道。

  周班有些驚訝，這肉夾饃他在蘇府也遲到過，還吃過好多次了。不僅他，周僉事和顏如玉也是一樣，聞言不由挑眉。

  蘇哲倒是一點也不奇怪，這肉夾饃是他在隴西時給那一酒樓寫的方子，如今成為特色吃食一點也不驚奇。

  “看著就是不錯的。”武宗笑道，本是當場就吃，但考慮到朝臣都在，他默然收回手。

  接下來便是各朝臣陸陸續續的上稟事，直到二個時辰後才結束。

  武宗將蘇哲留下，二人在金鑾殿內對弈。

  “蘇愛卿不在城裏的日子，還真是有些百般無聊啊。”武宗歎口氣，落下黑子。

  蘇哲笑道：“陛下為天下尊者，諸人都奉命著你，無論身處何處，皆是一樣。”

  武宗恩了聲，盯著期盼有些出神，很是慎重的落下棋子。

  殿內茶香四溢，宮女們也知這位權高位重的蘇首輔喜好茶水，煮上了他平視最喜歡的西湖龍井。

  林一澤在旁側候著，宮女送茶上來，他揮手讓她們下去，親自給蘇哲斟茶，淡淡開口：“蘇首輔，城西和隴西清泉縣都是經過你得以繁榮。這份心性和能力卓越，實在是令本都督佩服不已。”

  “過獎了。”蘇哲撩起眼皮看他，這還是首次見林一澤。之前早有耳聞，說東廠新上任一位大都督，年紀不大心性卻是陰狠毒辣。日日都在武宗身邊伺候著，短短一個月便成為大紅人，連錢寧也不能越了去。

  武宗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咳嗽聲：“朕倒是覺著你們二人能成為摯友。”

  “哦?”林一澤眉心微動，“如何說。”

  這句問話使得蘇哲有些訝異的看了他眼，能這樣跟武宗講話的人，卻是一個手能數過來。看來這大都督，有幾分令人值得深思的地方。

  武宗接過茶輕啜口；“朕也說不清，恐是直覺吧。”

  “陛下將心思放棋盤比較好，臣若是再讓你一回，這放水未免也太過嚴重了。”蘇哲失笑。

  武宗也不惱：“朕棋藝本就不及你，輸了也無礙。”

  一局過後，蘇哲贏得毫無懸念，他看向林一澤：“大都督也同本官來一局如何。”

  “好。”林一澤點頭，跟武宗換了個位置。

  武宗興趣滿滿的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的叫好一聲，旁邊的宮女都看的心驚肉跳。武宗可是天子啊，麵前一幕卻是他在給下棋的人斟茶，還毫無不高興之意。

  而那二位為臣子的都在專注的下棋，絲毫覺著不妥，此勇氣，簡直是讓他們佩服的跪地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