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踏進武宗的書房，看著摔在地上的折子。

  “臣錦衣衛錢寧叩見皇上。”

  武宗半靠在塌上，用拳頭撐著腦袋，有氣無力道，“免。”

  錢寧上前撿起地上那些散亂的奏折，隨便抽出一張翻開一看，是彈劾他的奏折。

  武宗並不介意錢寧並未過問自己就查閱了奏折，“這是彈劾你的，這些都是彈劾你的。”武宗指了指帶上鋪滿的折子。

  錢寧又撿起兩本翻開一看，都是在說錢寧品行不端，才華全無，不能擔當錦衣衛指揮使一職。

  “除了當年的劉瑾，朕已經許久未曾收到那麽多的彈劾朕身邊人的奏折了。錢愛卿堪比當年的劉內相啊。”

  武宗說這句話是閉著眼睛皮笑肉不笑的。

  錢寧慌忙下跪，連忙道，“皇上，微臣是有過錯，年紀尚輕壓不住南鎮撫司是微臣的過錯。但皇上明鑒，微臣絕對不敢有一點半點對皇上不敬的心。臣心裏是愛慕著皇上，心疼著皇上的。皇上真龍天子竟然被一幫文臣挾持著。多不像話。”

  “先別說這些事情，你剛剛說你是心疼著朕，為朕著想的？”

  武宗睜開眼睛，從塌上坐起來，鬆了鬆筋骨。

  “是。微臣心疼皇上被人逼迫，身為帝皇卻在不斷的妥協。實在是讓人心疼得很。”錢寧跟著武宗那麽長時間，不說把武宗全部摸透，但把武宗的大半摸透了。

  這是一個不能被管束的帝皇。

  卻喜歡被當成小孩讓人哄著。

  隻要哄好了，不是什麽大錯他都不會和你計較。

  就這樣，錢寧的事情就如此過去。

  禦史們每天都勤奮的寫著參錢寧的奏折，內閣每日也把這些奏折分類送上去。

  更有楊一清和楊延和等，在奏折裏麵夾帶參錢寧的奏折。

  但這些都沒得到回應。

  當然不會得到回應了，錢寧犯錯，怎麽處罰是皇上的事情。這幫大臣逼著皇上處罰錢寧，皇上還年輕，當然有反叛心裏。

  他們越是勸說，他就越是不做。

  蘇哲聽著這些朝堂的事情，不過一笑而過。

  武宗和錢寧愛恨情仇他不想管，反正過幾年他們就可以踏進棺材，屍骨在地下長眠，而魂魄估計也上了黃泉，去喝孟婆湯了。

  如若不是有必要，他沒必要為了兩個活不長的人浪費心思。

  或者是禦史參奏錢寧如同夏日的暴雨一般，太緊密熱烈了。錢寧安靜了一段時間，有公務就在南鎮撫司呆著，無公務就在豹房呆著。

  段塘封被錢寧殺了，最後一條線斷掉了。京郊殺人案沒什麽進展。蘇哲和周僉事，柏塘等聊過許多次。

  從案情，聊到案件分析，再到推理為何殺害。

  推理到最後，蘇哲突然道，“我們還是別找了，京郊殺人案就此結案吧。”

  蘇哲往後一靠，說完這段話的他，有些解脫，麵對兩道視線。蘇哲淡定解釋道，“再怎麽推敲，再怎麽找證據，最後這件事情還是和寧王有關，和錢寧也有關係。我想皇上也略微猜到了一些，不然為何要想修繕詔獄的監牢。”

  扇骨敲著腕骨，蘇哲比任何人都想咬著這個案子不放。

  但咬著這個案子不放，又能怎麽樣呢？皇上會因為這個案子懲處什麽人嗎？不會。

  他早就知道安化王要造反，並沒有早些時候發兵阻止。是真的覺得安化王打不過來也好，還是想把這個皇位丟掉也好。

  無論如何，現在去告訴武宗，寧王想著造反。可能他一根眉毛絲都不會動一下。

  蘇哲對這個帝皇不抱任何希望了。

  “就這樣審結了？”

  就算柏塘和周僉事很想繼續，但蘇哲說得他們無力反駁。就算把人證物證都呈報給武宗，告訴他寧王有意逼宮篡位，他可能隻會輕飄飄的回你一句，“要是寧王真的有如此的才能，朕寧願把江山拱手相讓。”

  就這樣，有眾多疑點的京郊殺人案，就此審結。

  隔日周僉事進豹房呈報武宗案件簡略，武宗看了深思了一會，讓藍公公取了好多東西，“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何等感受，朕明白。你帶朕賞賜的這些東西回去，賞給唐百戶。”

  周僉事又去大理寺把案情等相關證物轉交。

  大理寺會做最後的核對。

  做完這些周僉事讓人把送給蘇哲的東西送去北鎮撫司，他去了文淵閣喝茶。

  楊延和很是滿意周僉事，出身好，肯用工。但每次見到周僉事，他都忍不住握住未來女婿的手，“當初你爹娘不讓你進宮那麽早做錦衣衛該有多好，以你之才，要是去考科舉，三甲是能進的。做個文官總好過做武官。”

  每次說的都差不多，不過這次抱怨完，他沒立刻安慰自己，而是又念叨到了另外一個人，“蘇哲也是，他雖說以前是商戶，但走科舉路，三甲不知道能不能中，但終歸能中個進士什麽的。非要進錦衣衛，可惜了。”

  幸好這個時候李東陽李首輔路過，把周僉事帶走了。

  不然楊延和能拉著他這個未來的女婿說半天。

  周僉事被李東陽帶進了偏房，“你這個未來嶽父，越老越囉嗦。不過都是關心兒女，倘若的兒女都健在，我也會如此這般。”

  李東陽雖說官至內閣首輔，劉瑾沒有了，他如今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兒女緣實在是稀薄。

  很多次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倒是活得長長久久的，但子女不是。

  勾起了先生的傷心事，周僉事也不懂如何安慰，就靜靜的站著，等先生自己平定情緒。

  “沒什麽事情的，你來找我做什麽？”待在屋裏久了，屋裏寒氣凝聚，他又起身往外走去。

  今日天色好，曬曬太陽身上也能暖和一些。

  “今日京郊殺人案已經審結，有些事情，學生想來先生應當知曉。”周僉事跟在李東陽身後一步距離。

  李東陽想著這件事牽扯得如此複雜，怎麽也得審理到年後，沒想到現在就審結了？

  “如何審結的？”

  “我們的確查出這事和寧王有關係，也懷疑寧王利用此貨商勾結外國。”

  “勾結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