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灌了兩碗醒酒湯，還是覺得難受。半靠在椅子上，推開服侍的小廝，“出去。”

  小廝宮女太監等都退下，書房之中就餘武宗和張永兩人。

  “如今屋內沒有他人，不管說什麽，朕恕你無罪。”武宗稍微做得正了一些，難受得眯起眼睛，“張卿隨著將軍上戰場都不怕，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嗎？你這個不畏懼生死的人還在猶豫什麽。再不說，朕可要去找朕的溫柔鄉了。朕的溫柔鄉。”

  武宗晃蕩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張永本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打算，但看武宗這個樣子，他現在說了說不定明日武宗就忘記了。

  那到時候，他該如何是好？

  “不說，朕就真的走了。”武宗站起身，搖晃了一下又跌了回去。

  “皇上，臣，張永，要告發劉瑾藏銀百萬兩，常年收刮民脂民膏，逼迫大臣賄賂他，結黨營私，以權謀私，排除異己。”

  張永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哭訴道，“如若皇上不信，可以北鎮撫司去搜查劉瑾府中，如若老臣所言有虛，甘願淩遲處死。”

  武宗一個沒站穩又跌回了椅子。不知道是張永說得話太過驚悚，還是跌得太過用力，武宗的酒醒了半晌。

  就在張永許久沒得答複，偷偷抬眼看武宗神色。隻見武宗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淡然道，“找周僉事來見朕。”

  周僉事半夜被宣進豹房。

  半個時辰之後，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把太監府團團圍住。就連屋頂，都布滿了弓箭手。

  “周僉事，你這是幹什麽？”劉瑾站在院中，和周僉事對望。

  “奉聖旨，查抄太監府。一應人等均囚於府中，而你，就要和我走一趟天牢了。”周僉事對身後的錦衣衛的衝進了太監府。

  府兵就那麽點的太監府，錦衣衛能輕易的拿下。

  硬對硬贏不了，劉瑾也不想和他硬對硬，“你敢對咱家如何？你就不怕你們周家一族覆滅？”

  “當朝皇上盛名，知曉周家一族是什麽樣的品性。我不怕，你動不了我。”周僉事來到劉瑾麵前，低聲道，“內相坐久了，你可知道。掌印太監的品級隻是四級，你我品級無差。你是不是也忘記了，北鎮撫司是什麽樣的存在。除了皇上和皇子，敢問，北鎮撫司什麽人抓不得。”

  周僉事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竟然在他麵前那麽橫。

  劉瑾趁他們靠近之時，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紮周僉事的心髒。

  可還沒等匕首沒入心髒，一支箭從周僉事身後射出，直紮入劉瑾的肩膀。

  周僉事微微側身，露出那人的的容顏。

  “皇……皇上。”劉瑾看著穿著長袍玄衣，手還握著弓的武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朕如若今日不來，劉卿可是要殺了北鎮撫司的僉事？北鎮撫司規矩，劉卿不記得了嗎？”武宗緩步走到劉瑾麵前，“就算沒有朕的聖旨，北鎮撫司如此行事也無差錯。難道，劉卿覺太祖設立北鎮撫司規則有誤？還是劉卿想抗旨？”

  劉瑾跪在地上，“臣不敢。”

  武宗坐於上座，看著一箱箱的金銀抬進屋內。直到屋內放不下都移到院子裏。

  每看見一箱，武宗臉色就難看一分。

  開始還能和周僉事說笑，但越到後麵，話都懶得說了。

  武宗看著這一箱箱的東西，再看上了繃帶跪在一旁的劉瑾，“劉卿的家底比朕的內庫還要豐厚啊！天下第一富豪也不過如此了吧？”

  “稟皇上，這是在暗室裏搜出。”

  “龍袍，玉帶，偽玉璽？劉卿，你是要謀權篡位嗎？”武宗把這些東西都掃落到劉瑾的麵前。

  “稟皇上，這是扇中的。”

  “匕首？”也不算是匕首，窄刀片。武宗拿過那把扇子，“常用的折扇，劉卿，你真的要殺朕啊！”

  武宗半蹲在劉瑾的麵前，捏著他的下巴讓他轉過來，“張卿和朕說的時候，朕不信的。但張卿說如若不是淩遲處死他也可。朕想著還你一個清白，來了，還特意叫的北鎮撫司的人，不叫南鎮撫司給你留個麵子。你卻，你卻……”

  “皇上……皇上，這些不是，不是臣。不是……是他，他們周家，故意的。”劉瑾抱住武宗的腿，哭訴道，“皇上，老臣看著您長大的，怎麽會對您行不軌之事。皇上，老臣，老臣……”

  “夠了，夠了，夠了。”武宗踢開劉瑾，往前走了幾步背對著劉瑾，“押劉瑾入大牢，嚴加看管。所有罪名，待核查之後，再行定奪。今晚北鎮撫司看守，府中所有人，不能任意出入。明日朕會讓禦林軍前來……前來……”

  武宗的身體一晃，他握住趕到身旁的周僉事的手臂支撐自己的身子，“表兄，明日先生又要教訓我了，你要來救場啊。如同往日一般，如同那時一般。”

  “李首輔最近兩年和藹了不少，當不會……”周僉事看著麵前的這個少年，前兩年才剛到他肩膀，如今乍一看，到和他一般高了。

  那雙眼睛神似當初的孝宗，卻比孝宗更堅定。

  “那皇上下一回，一定要聽話。”

  “嗯。”

  他不過今年，才十九罷了。

  隔日朝堂上。

  武宗蒼白著臉，被小黃門扶著坐上了龍椅。

  昨日查抄劉瑾府宅，三個時辰後的早朝，眾臣都知道了。眾臣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以至於一手遮天的劉瑾才過了一夜就淪為階下囚。

  “以權謀私，逼迫大臣，收刮民脂民膏，有謀逆之心等罪名。劉瑾現已關押在牢中，先由北鎮撫司勘察，審訊揪出同黨後，再移交三司審理審核，最後內閣寫簡報給朕。”

  武宗扶著小黃門的手踉蹌起身，“朕，縱容如此惡人，實在是不配為帝。”

  “皇上。”眾臣齊刷刷下跪。

  武宗再不言語，由著小黃門扶走了。

  風吹落了一地的銀杏，蘇哲看向皇宮方向，“結束了。”

  “皇上。”李東陽被小黃門領進豹房。

  迎麵而來是在武宗那碰了釘子的錢寧。

  李東陽臉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