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本想幫忙的，但招的五個廚子，已經形成了一道流水線。他強插進去，隻會弄亂流水線的做工。

  蘇哲揣著手在門前打了兩個哈欠，想起找鐵匠打的銀鎖，那銀鎖給常老板上個月剛出生的姑娘做的。

  那小姑娘已經有三個哥哥了，常老板一直想要個女兒，兒女雙全才好。

  如今如願了，和蘇哲喝酒的時候時常炫耀自己的孩子多麽的乖巧。

  炫耀得蘇哲都不好意思不送點貴重又不失精致的禮物了。

  沒想到鐵匠不僅會做平底鍋，還會做銀鎖。

  蘇哲想著應該快做好了，就找上門去了。

  “那銀鎖我送去寺廟了，給小娃娃帶的一定得放在佛前供著。”鐵匠剛打完一把劍，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灌了兩壺茶又拍了拍蘇哲的肩膀，“你沒生子，你不懂裏麵的門道也是正常。”

  蘇哲覺得有點道理，就拿早飯謝鐵匠。

  鐵匠吃完早飯，摸著肚子，“朝中局勢混亂，李首輔拖著病駐守文淵閣，不太常來這裏了。皇上應劉瑾的提議，追回六百多名離朝官員的玉帶，寒了朝堂上多名官員的心。”

  能不寒嗎？

  不管哪個朝代，師徒同朝都是很正常的。

  明朝也是如此，正德朝堂之上，大部分官員和這些被奪了玉帶等的官員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沒有關係也惶恐，如若他們退休之後也被這樣，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很多大臣雖然表麵不說，但心中對劉瑾的恐懼和厭惡上升到了極點。

  蘇哲安靜的聽著鐵匠罵劉瑾。

  他對劉瑾做的這件事隻有一句評價，“千裏送人頭，都是自己作的。”

  十二月底，蘇哲陪著洛詩詩選購年貨。碰見錦衣華服的李東陽也陪自己的夫人出來選購年貨。

  蘇哲本想走的，卻被李東陽叫住。

  按下心中的疑惑，蘇哲在李東陽叫了一聲張蘇賢侄之後迎上去道，“小生見過首輔大人。”

  洛詩詩對著蘇哲朝二人行禮。

  首輔夫人朱氏，成國公朱儀之女，封一品夫人。

  “這位是醉仙樓的張蘇老板，我偶然遇見。”李東陽和蘇哲寒暄了半天，才想起介紹蘇哲。

  朱氏本以為是書生，看蘇哲氣質不凡，想著來年定然會有一定的名次。她和洛詩詩說了好一會話，聽李東陽說，才知道原來不是書生而是商戶。

  朱氏生硬的撤回和洛詩詩緊握的手，“原來醉仙樓的老板如此年輕，我很是喜歡你們家的新菜，叫布……”

  “布丁。”蘇哲接話道。

  “對，就是布丁。”朱氏笑了一聲，“那個比糕點軟糯爽口。”

  朱氏笑容明顯淡了很多，就算蘇哲不是一個細心之人，都感受到了。

  明朝已經不如之前那麽歧視商人，但一些高官和讀書人還是覺得商人是低賤的。

  這也是蘇哲明明可以混到上層，和官場的人來往卻隻是混商圈的原因。

  既然別人那麽不待見他，那他也就別在這裏不識趣了。

  “既然要買年貨，我們就不打攪了。”蘇哲本想行禮之後各逛各的。

  京城那麽大，門麵那麽多。總不能逛每家的時候都會遇見吧。

  李首輔好像沒察覺到夫人的厭惡，道，“如今已是正午，我府裏的廚子雖沒有醉仙樓的好，但做的菜也可入口。二位上臉一起用個午飯？”

  李首輔都這樣說了，不管朱氏臉色多難看，蘇哲多麽不願意，都得去。

  禦賜的府宅當然好。

  有假山，有小池，有睡蓮。

  布置得很好，地段也很好。

  蘇哲心思不在觀賞園景上，也不在這頓飯好不好吃上。李首輔不會不注意到身邊的夫人的不悅，畢竟做首輔那麽多年，這點觀察力都沒有，他早就被趕出文淵閣了。

  李首輔肯定是有話和他談。

  飯後，書房之中。

  蘇哲打量著這個處處透著富貴文墨香的書房，壓紙的鎮尺都是上好玉石做的。

  看來古代官員賺的錢不少啊。

  丫鬟倒了兩杯茶進來，放下茶就退下了，還合上書房的門。

  “有什麽事李閣老就直說吧！我知道的，我都會告知閣老。”

  “我就不和你這個小娃娃繞彎子了，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寓意讓宦官張永統領神機營，你如何看？”

  李東陽還是那個在鐵匠家和蘇哲喝酒的李東陽。

  不過那個時候的李東陽沒狐狸尾巴，現在的李東陽，不僅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其餘的都藏不住了。

  “神機營？不為不可。”

  蘇哲不想說也不行，對麵的老狐狸可是八歲被封神童。他還沒那個本事能在李東陽麵前瞞過些什麽。

  “為何？”李首輔捧著茶盞，一本正經起來，“神機營掌管的不是別的東西，火藥什麽的都由神機營掌管。它看起來應該由兵部掌管，實際上卻不是。這樣重要的位置，能由一個宦官做呢？”

  “不可？那你能在朝堂之上再找出一個能和劉瑾對立，又能掌管得了神機營的人嗎？”蘇哲反問回去。

  “張永的才，不會因他是宦官就就此埋沒。”蘇哲直視李東陽，堅定的說，“李首輔和他談過，知道他是有才的。”蘇哲收起那副認真的神色道，“我畢竟隻是一個商戶，對朝堂上的事情見解遠不如首輔，格局也沒首輔大。在我的認知裏，張永是最合適的人了。”

  李東陽笑了，指了指蘇哲，“你這個小娃娃。我們今日在內閣吵了一上午，說的話都沒你這幾句好。你想不想入朝？商戶的身份有些……”

  “商戶又怎麽了？我做的我的生意賺我的錢。不貪贓枉法，該交的稅錢我一個子都沒落過。”蘇哲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麽每個人都想讓他入朝。

  “再說了，我膽子小，伴君如伴虎。皇上一震怒，我怕是忍不住被嚇尿了。”

  李東陽哼了一聲，摸著胡子，“你這個小猢猻膽子小？和個猴一樣，愛耍機靈又皮實，是一個從油鍋裏撈出來的麵團，不當官可惜了。”他話音一轉，“不過你不想，我也奈何不了你，做商人也不是沒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