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遊動的靶子實在是難打，皇上已經獵了十多條了，該用膳了。”劉瑾朝武宗行禮。

  武宗望了望天，接過劉瑾遞上的巾帕擦了擦汗，又喝了盞茶才開口，“今日劉卿去內閣遭遇之事，朕聽聞了。”

  劉瑾躬身行禮，“老臣多謝皇上記掛，老臣無事。楊延和楊大人不過就是想皇上勤於理政，不要沉迷於玩耍，他也是為國為民著想。老臣理解。”

  “理解就好。”武宗露出無奈的神色，踏上長廊，“楊卿雖說脾氣不好，做事較真愛得罪人，但為國為民他是頗為上心的，朕也不好和他計較什麽。你也要多諒解多諒解他。”

  劉瑾咬牙道，“是。”

  “李首輔近日總是提及想告老還鄉。”劉瑾就提了一句就閉嘴了。

  提到李東陽，武宗今日露出了第一抹笑容，“他還是如此，覺得年紀大了，不能理事了。朕不批，他是朕一生的師父，得在內閣，看著朕。”

  武宗後一句宛如孩子和年紀大的長輩鬧脾氣一般，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

  “最近聽聞李首輔身體不好，選些他能用得上的滋補藥品送往李府，再派太醫去診診脈。”武宗轉入屋中，“以後再請辭，都給朕壓下。”

  劉瑾站在門前，行禮道，“臣遵旨。”

  “你說，皇上如此行事，李首輔會不會失望？”

  從周僉事口中，蘇哲漸漸的理清楚了武宗和李東陽之間的關係。

  是老師，也如同父親。

  這樣的一個人，就算是十個劉瑾也不能撼動李東陽的位置。

  “李首輔近來身子不好，故而除了自己要處理之事，好像對其餘之事並不關心。來往匆匆，能不多言就盡量不言。”

  周僉事也就見過這個內閣首輔幾次。

  雖說他職位也算正四品了，但不能輕易就能見到內閣首輔。

  如果蘇哲沒記錯的話，李東陽應該是正德七年被武宗允準告老回鄉，在告老回鄉之前，李東陽還懇請武宗讓子侄其中一人當上錦衣衛千戶。

  可見武宗將來對錦衣衛的信任和倚重。

  也正因為如此，蘇哲和周僉事才保持如此不遠不近的關係。

  畢竟商戶身份有點低，朝中如若認識人的話，那出什麽事都能有個商量的人。

  為了巴結這個以後步步高升之人，蘇哲請了周僉事吃了一頓飯。

  今日的原材料賣完很快，蘇哲早早就讓人關了醉仙樓的門，剛想回家，沒成想又被公公給截住了。

  還是朝軒閣，還是那個包房，坐在蘇哲對麵的還是如今外界傳聞權傾天下的劉瑾。

  但如今的劉瑾已經不是權傾天下了，他知道，武宗也知道，內閣也看出來了，就天下人不知。

  那其餘的七虎也不知。

  劉瑾比前幾日蘇哲見到的要憔悴許多。

  “蘇哲，你說，咱家還有救嗎？”

  劉瑾可能真是走投無路了，竟然一上來就問蘇哲這樣的一個問題。

  “公公，這不是我能和您聊的，您如今應該去找八虎想想對策。和我說了，您就不怕我轉眼告訴王嶽？”

  蘇哲知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這個道理。

  所以蘇哲在拒絕從劉瑾這些人的嘴裏知道什麽不應該知道的，更不想聽劉瑾王嶽等人談論朝堂，他和他們能談的隻是生意。

  “怕什麽？你如今身在京城，這裏東廠是咱家的，西廠也是咱家的。錦衣衛雖直接聽命於皇上，但他的指揮使還是給咱家麵子的，你既然已經進了京城，就和螞蟻一般。我隻要輕輕動一下腳趾，你就會被我碾死。”

  劉瑾自認為自己還是能把握住蘇哲的。

  殊不知，蘇哲知曉他的未來，並期待著他未來的慘烈下場。

  還有一年，明年四月，就是劉瑾的死期。

  “公公想碾死我當然容易，那我就陪公公聊聊好了。”蘇哲給自己倒了杯酒，故意倒出了一些，寫了一個皇字，“公公再怎麽樣受皇上寵愛，也不能爬到皇上頭上！”

  站在劉瑾身後的那個小公公，拔出是匕首，直指蘇哲，“你說什麽？”

  劉瑾壓下他的手，示意蘇哲繼續說。

  “弘治十一年二月，尚是太子的皇上出閣，由如今的內閣首輔李東陽大人為首幾人教導太子。李大人於如今的皇上來說，是師，也是半父。皇上為何不讓首輔大人請辭？是因他在內閣，在朝堂上，看著皇上，皇上才能心安。”

  蘇哲奪過小太監手中的匕首，插進麵前的桌子中，“公公若是動了內閣，動了李東陽大人，那就是斷了皇上的這份心安。”

  蘇哲說得激動，心裏也很激動。

  剛剛他還沒覺得自己心裏害怕劉瑾，但越往後說，他就越覺得後背的寒意越重。

  不過事到如今，即使慫，他也隻能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如若他不能硬著頭皮說下去，那他就要頭硬的衝出重圍了，“劉公公得如今的地位，不就是因為皇上寵愛嗎？大臣彈劾你，皇上卻讓你升到了如今的位置。”

  蘇哲問出對劉瑾最致命的問題，“劉公公有沒有想過，如若，您不受皇上寵愛了？那您下場是什麽呢？”

  這一問問到了問題的點上。

  蘇哲知道劉瑾一定要問那如何解決啊。

  武宗都要對你動手了，一切已經無法解決了。他能有什麽辦法？

  思來想去，蘇哲就給劉瑾一句，“公公如今應該做的是收斂鋒芒，好好的在皇上身邊伺候。”

  這是一句不能再廢的廢話。

  就算劉瑾收斂了鋒芒，其餘的那幾位也收斂不住鋒芒。

  就算八虎都收斂了鋒芒，武宗想讓他們造反，他們就得造反。想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劉瑾也知蘇哲說得有道理，不過人一旦享受過，要收斂鋒芒實在是太難了。

  他得好好的思量思量。

  蘇哲說完應該說的，就專心吃飯了，至於劉瑾聽不聽得進去，那和他沒有關係。

  反正劉瑾現在應當還沒什麽理由殺他。

  反倒是李東陽，知道武宗的這些小心思嗎？他的不為所動真的是想告老還鄉？還是在支持武宗？